淮哥儿被放在毯子中间,一家人围着他,笑盈盈的,都等着他做出选择,还纷纷打趣猜想淮哥儿会抓什么。

裴父神采奕奕猜道:“这混小子喜欢书本,早前已经从我书房里卷走了许多书籍,爹,娘,我猜淮哥儿会选书本。”

林氏也在一旁附和道:“那些书可都藏在他的小床上呢,每日都要翻上一番,小小年纪,像是看得懂似的。”

老太太则道:“淮哥儿额头又光又亮,日后必定是个当官的,我猜淮哥儿会拿印章。”

老太爷跟着乐呵,道:“淮哥儿机灵,选甚么都是好的。”

坐在毯子中间的裴少淮一愣,额头又光又亮?吓得他赶紧用小手摸了摸自己额头,心里暗道,我的好祖母,你总不能为了说孙儿像个当官的,便假说我是个小秃子罢。

裴少淮沉思了半晌,而后爬过去,中规中矩,拿起了书本和毛笔。

这原本就在料想之内的选择,却令周围人十分欢喜,个个脸上都十分满意。

周嬷嬷趁机恭贺老太太道:“淮少爷选了书本和毛笔,咱们伯爵府要出状元郎了。”

老太太高兴,一挥手,道:“传话下去,赏,一概赏半个月例钱。”

周岁礼总算是结束了。

……

可伯爵府里,还有另外一个男孙,裴少津,只比裴少淮晚出生七日而已。

这日早上问安,老太太问沈姨娘的意思。

沈姨娘应道:“奴婢省得老祖宗疼爱孙子,时时惦记着,只不过,早几日,亲朋们也都顺道见过津哥儿了,何苦再大费周章去办,叫亲朋们再跑一趟?依奴婢的意思,到了那日,在咱们府里,一家人欢欢喜喜吃顿饭,带着津哥儿去祭拜祠堂,便极好了,不必再费心费力。”

老太太夸沈姨娘识大体,道:“那就依你的意思来办罢。”

又掏出一把小金锁,给津哥儿戴上,道:“我叫人打了两把,跟他大兄戴的,是一样的。”

“谢老祖宗赏赐。”

沈姨娘是个聪明人,知晓老太太问她,并非真的有意要给津哥儿大办周岁礼。若是真有此意,早便准备了,岂还会先问她的意思。

如此,她自然主动遂了老太太的意思。

沈姨娘明白,即便她争,也是争不到的。林大娘子虽是商贾出身,可起码有个娘家,娘家有一份家业。而她,一个被卖进宁家,跟着主子一块的陪嫁丫鬟,夫君对她也谈不上宠爱,她连基本的资本都没有,何苦去争。

届时,争不到也是徒生愁而已。

把一对儿女养好,才是要紧。

裴少津周岁那日,抓周时候,亦十分争气,径直攥着印章不放手,还向众人举了举示意。

总之,伯爵府里的这两位哥儿,一个聪慧,一个专注,各有各的好。

=第171章 第 171 章=

朝廷广招贤能才俊, 却不能容忍“妖孽”。

若是一人之力便可敌过万千之军,岂能叫高位者不望而生畏?

也许裴少淮借着新式火器,在海战中可以减少我方伤亡。可是一旦朝廷心生疑虑, 战火肆虐之下,只会造成更多的伤亡。

再者说, 大庆现有的火器也算得上先进, 够用了。

杨时月将书案上余留的几张废图纸一并投入火盆中, 宽慰说道:“瞧着虽是有些可惜,但官人这般做是对的, 总要先保住自己,才能保住更多人。”她听明白了丈夫话中的道理。

自古以来,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这样的例子太多了。

杨时月执小棍翻动纸灰,确认全数燃尽才起身, 又把那封家书往裴少淮这边推了推, 道:“官人记得看一看二弟写的信。”

专程提了裴少津, 意有所指,想来是信中提了要事。

裴少淮随即打开信封,找到了少津写的信,字迹微瘦而显骨力, 如瀑水直落, 自从少津入朝为官以后,笔锋愈发外显了。

这便也说明, 少津近况是顺当的。

信中用词平易,宛如兄弟二人当面闲叙一般,先是告诉大哥家中事事顺遂, 段夫子身子无恙,让裴少淮放心,无需挂念。

又告诉裴少淮一件喜事,陆亦瑶已经带了身子,小南小风很快就有弟弟或是妹妹了。

全篇似乎都是家中琐事,直到文末,才提了一句“……近来王御史又上言,奏请皇上清剿前朝余孽,保大庆太平。无风不起浪,弟不知是否因兄长这阵风吹至闽地,才激起这重浪,望兄长谨慎行事为好”。

随后收笔。

少津知晓兄长的本事,没有赘言分析,而是简要言之。

前朝覆灭之后,大部退居九边之北,分割成了鞑靼各部。王御史所提的“余孽”指的是流窜海外的那一部分人,与贼寇为伍,时常侵扰沿海百姓和过往商船,企图复辟。

这也是庆朝太-祖下令海禁的缘由之一。

时过百余年,海外这一部分“余孽”早就不成气候了,王御史却这个时候提起“余孽”,究竟是想趁着开海顺势清剿,还是有别的心机,尚不得而知。

裴少淮读完,重新折好信纸,放回信封中,取其他人写的信来读。

“官人毕竟身在京外,二弟所言也是有道理的。”杨时月说道。

裴少淮若是一直在京为官,自然不怕污蔑,但外派数年,谁又能保证君臣之间不会生出嫌隙呢?

“我省得事情轻重,你放心罢。”裴少淮望向妻子笑道,神色轻松。

杨时月脸上忧色淡了许多,坐下倚靠在丈夫肩上,说道:“妾身既欢喜官人是个有本事有大义的,又时常担忧官人太有本事。”

“为了你和小南小风,我不会鲁莽行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