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1 / 1)

可惜了,身价太低,不然?可以娶回去做个正妃,定能替他打理好后院。

二皇子姿态随意?的拿起?手中的茶盏,嗅了嗅茶香后,问道:“今日院中之事,你如何?看?”

白玉凝依旧跪在案后,闻言神色淡淡的回道:“周渊渟与那群人?咎由自取罢了,当?日他们害了周家三公子,现下,就也别怪周家三公子来害他们。”

当?日在侯府中,她便挑破了周渊渟的阴谋,只是棋差一招,所以输了,被迫出了侯府,她输了,周问山和方姨娘自然?也输了,唯一的赢家就是周渊渟。

“周渊渟只是没想?到,周问山会掀桌。”那姿色淡雅的姑娘眉眼间掠过几分讥诮,道:“他自己蝇营狗苟,爱这世间无边富贵,便觉得旁人?也一定舍不得死。”

在周渊渟心里,一定会认为这对母子会来讨好他,寻求他的庇佑,而不会认为他们会孤注一掷的去死。

因为这世上聪明人?都是舍不得死的,不管是怎样活着?,只要能活着?就行?,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就是这个道理吗?残废了也能坐轮椅啊!人?有钱有权,找十几个女人?往腰上一坐开枝散叶也不是不行?,干嘛非要死呢?

他们都觉得,只要能活下去就能翻身,就像是白玉凝,在牢里被磋磨成?什么样儿了,都不曾寻死,后来入了侯府里,更是咬着?一口气来拼,旁人?瞧不起?她,欺负她,她都咬着?牙忍着?往前走,她一直笃定自己能翻身,所以不会死。

她知道,她有那个本事。

可是方姨娘和周问山没有,且,他们俩也知道自己没有,这两个愚人?被人?耍弄了大半辈子,到了绝境处,干脆掀桌不玩儿了。

对于一个蝼蚁来讲,死算是什么大事儿吗?

对于一个自己要死的蝼蚁来讲,带走几个人?一起?死,算什么大事儿吗?

都不算。

周渊渟其实?没错,他所做的一切都符合他的设想?与利益,他所遇见的每一个公子都是被人?算计了之后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的,可惜,周问山母子与他们不同。

那些高门大户的公子姑娘们有庞大的后盾,一旦输了,会立刻买账离场,绝不纠缠,但?周问山母子没有。

他们就这点东西,上场只能全压,输了就全没了,赌徒的命运最终只会走向失败,而对于他们,失败就是死。

所以周渊渟落了个这样的下场。

白玉凝说这些的时候,恍惚间觉得她与方姨娘、周问山也没什么不同,她也没有任何?筹码,只有自己这条命,上了场也只能全压,输了,也是一个死。

她想?到这儿时,面上带起?了淡淡的笑意?。

没关系,她想?,她还能上场来赌,这就很?好了,她还没忘给?自己增加筹码,当?即对着?二皇子道:“出了这事儿也算是好,三房完了,大房死了,只有一个二房还站着?,到时候,现下周驰野又是二皇子的人?,日后,一个小小侯府,岂不是都在二皇子掌控之中?”

二皇子听的畅快,伏案大笑。

笑声顺着?马车窗飘荡而出,拂过树梢,惊动飞鸟,鸟儿拍着?翅膀,咕噜咕噜的叫着?,掠过屋瓦,飞过檐角,落到了侯府之中。

侯府现在一片惨淡。

周子期去送客回来之后,便在秋风堂处理这些伤患,周子恒则留在花园中,处理方姨娘和周问山。

秋风堂是侯府专门用来瞧病的地方,素日里公子侯爷们在这看,丫鬟小厮也在这看,堂很?大,共一个男大夫,一个女药娘,还有四个做药的小药童,素日里都很?清闲,唯今日忙的脚不沾地。

这还不够呢!旁的府门的人?也匆匆将自家的大夫一路叫过来用了,秋风堂很?快人?满为患啦!

秋风堂这边不消停,而在花园之内却是一片死寂。

当?时正是未时末申时初,午后的盛夏阳光静静地照着?侯府的葳蕤草木中,侯府的花园本就建造极广,这次为了宴客,更是摆了上百张桌案,现下根本来不及撤走,只留下一片混乱的桌椅,地上残留着?伤患被拖走时候的血道,整个花园呈现出一种凌乱的死寂感。

客人?们走了,下人?们撤走了,只有周子恒还在。

他还没有从那种悲怆和震惊之中回过神来,依旧睁着?一双眼睛,看着?他眼前的人?。

方姨娘已经被抓过来了,被私兵摁着?跪到了她儿子的身边,在他们的面前满是血泊,可他们俩半点没有害怕,都是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当?周子恒看向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同样昂起?头?来,毫不示弱的看着?他。

周子恒最开始还疯癫的质问,但?到了某一刻,他突然?不说话了,只站在原地不动,现下还是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他那苍白的唇瓣一直在颤,略显老态的面上浮现出了几分迟疑与茫然?,终于,他对方青青问出了今日与她说的第一句话。

“为什么?”他问。

他对她不够好吗?他之前病的要死,也要将她带回侯府,给?他们的儿子铺路,不由分说的将世子位塞给?周问山这多难啊,秦家在看,镇南王在看,整个长安都在看,他豁出命都想?给?这个庶子荣光,可偏生是这庶子不争气,他能做的都做了,他仁至义尽了,问心无愧了,为什么,他们还要这么对他?

方姨娘高高昂起?头?来,如同周问山一样,对他轻轻一笑。

“为什么?”她咀嚼着?这三个字,也同样问了周子恒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不替他们儿子报仇?为什么要找别的女人??明明说爱她一辈子,为什么会嫌恶她?为什么要冷落她?当?初说过的誓言都忘了吗?她为什么变成?这样,他难道不清楚吗?

那些刻骨铭心的恨,她已经说了一万遍了,周子恒怎么还有脸来问“为什么”!

如果可以,方姨娘恨不得也一箭插在周子恒的身上!当?然?,周子恒也不好过,这么多人?死伤,他也定然?要赔罪。

思及到此处,方姨娘却又突然?“咯咯”笑起?来了,她说:“周子恒,疼吗?恨吗?无妄之灾砸在脑袋上还躲不掉,这就是我的感觉,现下,也轮到你了。”

周子恒看着?方姨娘这执拗的样子,片刻之后,低低的叹了一口气,他说:“你还在想?那件事,你们母子俩都疯了。”

算了吧,周子恒想?,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是说不清的,也没必要说了,他们早已经从亲密无间的故人?,变成?了彼此仇视的敌人?。

敌人?去掉其一笔,就会变成?故人?,但?去不掉。

因为这一笔,就是当?初故人?插的那一刀,刻骨铭心。

天下万般兵刃,唯有过往最伤。

释怀是不可能释怀的,这些痛会缠绕人?一辈子,让人?念念叨叨,难以忘怀,偏旁人?不会记得,反而会觉得他们“记仇”、“小气”、“揪着?一点小事不放”,所以他们唯有再?用力捅回去,互为敌人?,才能过的畅快。

周子恒也无力纠缠,他整个人?像是突然?老了十岁,脊背佝偻,眉眼暗沉,他疲惫的摆了摆手,道:“拖下去吧。”

他现在要去秋风堂看看那些伤患,再?给?诸位宾客们赔礼,等一切都做完了,再?回过头?来处置这对母子。

周子恒背对着?他们,正准备离开,可那对母子却一点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