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1 / 1)

幸而大部分蛊虫都怕火,这?是蛊医的共识, 不管蛊虫寄生在什么地方,只要一把火打过?去,都得老实,要不是有这?个致命弱点,大陈早被南疆干翻了。

但?是火箭少,扑过?来的尸多,这?个村子好几?百个人,全都从四面八方扑过?来,一张张高昂的、破碎的脸上写满了对血肉的渴望,有纤细的虫子在他们的鼻孔中穿梭,他们每个人的肚子都高高隆起来,肚子里面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缓慢地蠕动。

其中一个尸被一火箭射下,肚皮裂开,里面滚落出一团簇拥在一起的,铁丝一样的虫子。

柳烟黛转身策马狂奔。

奈何他们刚才一路走到了村子的正?中央,现?在再杀出去难如登天,蛊人如潮水,他们发出细微的声音,细听,是一声又一声的“饿”。

铺天盖地而来,柳烟黛的马被蛊人扑上来咬,它们第一口并?不能咬死,但?是铺天盖地的蛊人用身体挡住了马蹄,马儿失控向下跌,柳烟黛便也随着整个人扑飞出去,往下跌落。

被甩出去的时候,四周的人冒出一阵阵惊呼声,她?的身体失控,人被失控的马儿甩飞在半空中时,柳烟黛脑海中浮现?出了她?的一生。

她?的前?半生短暂而又无趣,后半生才刚刚开始,她?就要结束了吗?

如果她?真的在这?里死掉无限的遗憾涌上心头,她?整个人向汹涌的蛊人潮扑去,在临死前?闭上了眼。

她?希望自己死的干脆一点,不要太痛苦。

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她?听见有人高吼了一声:“烟黛!”

柳烟黛在生与死的边界之间,睁开眼看过?去。

在不远处,兴元帝裹着狂风、骑着马奔过?来,他的发鬓在月色中飞起来,目眦欲裂,在其身后,跟着一队匆匆行来的金吾卫。

她?腾空在半空中,身下是狰狞的蛊人,远处是奔过?来的兴元帝,时间似乎被放慢了一瞬,让她?看清楚了兴元帝的眉眼。

看见他的时候,柳烟黛觉得自己兴许出现?了幻觉。

这?个人应该在长安,应该在宫里,熏着暖和的地龙,而不是在这?里,骑着马向她?奔过?来。

长安的冬日霜寒浸骨,他的眉眼中似乎也侵着风雪,月华落在他身上,柳烟黛看见他焦躁的在吼什么。

可听不清了。

她?跌落到了蛊人潮间。

关键时刻,她?只来得及转过?身,用厚厚的棉衣来为?自己做抵挡,她?庆幸自己穿的很厚。

无数双手落到她?身上,她?匍匐在地,只听见自己的棉衣被撕裂的声音。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很漫长,她?几?乎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直到一阵马蹄声逼近,柳烟黛只觉得后颈传来一股巨力,她?竟是被人从尸堆里拽出来了!

柳烟黛整个人腾空而起,被兴元帝抡圆了拽到了马上,四周的蛊人还?在冲过?来,被其余的金吾卫冲散。

一支支火箭射出,流火如同落雨,将所有蛊人淹没,冲天的火光之中,柳烟黛被兴元帝捞到了马上。

她?被紧紧地箍在他的怀抱中,他用力地拍打她?身上的虫子,打在她?身上的力道与冰冷的风声混到一起,骏马冲出很远,蛊人的嘶吼声与火焰燃烧的噼啪声被抛到很远很远之后。

她?死里逃生,只觉得庆幸,这?一场生死之间走过?之后,她?身体里又涌上来些许兴奋,她?第一次,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

但?当柳烟黛兴奋地抬起脸的时候,正?对上兴元帝一张微微扭曲的脸。

兴元帝的眉头紧紧地拧着,唇瓣抿成一条线,脸上还?残存着震怒,面上像是僵住了,连挤出一丝笑都不能,更说不出一句话来,那?双丹凤眼死死的盯着她?,眼底里带着浓厚的惊恐与不安。

柳烟黛与他对视的那?一瞬,他的眼泪夺眶而出。

柳烟黛怔愣的看着兴元帝。

这?一刻,马旁的风、厮杀的金吾卫、燃烧的火墙,似乎一下子都变得很遥远,她?只看见他满含眼泪的扑过?来,捏着她?的后颈,扑过?来吞噬她?的唇瓣,在窒息的边缘抵死缠绵。

人在马上是腾空的,她?整个人被他塞在怀里,随着他的身体而颠簸,她?清晰地听见他心脏的跳动,急促的呼吸,和压抑的哭腔。

他一边亲她?t?一边哭,眼泪从他的脸上滴落到她的时候,她?听见了他的哽咽。

没有人知道他这?一刻的恐惧,如果他今天因为?某种原因没有来,柳烟黛就会变成和那?些人一样的东西,没有理智,被虫子操控,只会张大了嘴过?来咬人,在七窍里还?会有各种虫子翻来涌去,美好的皮囊完全被破坏,她?会忘掉自己追逐的梦想?,变成一具腐烂的尸体。

这?样的柳烟黛,他只要一想?,就觉得手脚发软,汗如泥浆。

他很害怕,之前?柳烟黛自尽时候的那?种恐慌又一次翻上来,他几?乎脱力。

她?被他吮吸的喘不上气,但?他开始哭的时候,便没力气再吮着她?,而是紧紧地贴在她?,在她?的耳畔低声的哭。

她?怔怔的抬眸去看他,看见他泛红的眼尾,和紧紧拧起来的眉头,他哭起来的声音像是某种动物的呜咽,隐忍的压在她?的肩头。

她?还?是第一次见他哭。

柳烟黛伸出手,去摸一摸他的眉心。

他不说话,只是紧紧地贴着她?。

他们俩离得太近了,柳烟黛几?乎能够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他真的要晕过?去了。

柳烟黛只得用力抱紧他,用手摸着他的脸,拍他的面,道:“没事的,我活着。”

就这?么两息的时间,她?就被他捞起来,缉蛊卫厚厚的、掺杂了牛皮和精铁的衣裳保护了她?,她?没有受到伤。

他说不出话,只死死抱着她?,在她?的脖颈间落泪。

柳烟黛瞧着他的脸,只觉得胸膛发紧,她?慢慢的侧过?头,在他的脸上轻轻地贴了一下,道:“好了,不哭了,我没事。”

她?一直知道他喜欢她?,只是他这?个人别?扭又强势,手段残酷又心狠手辣,所以大多数时候干的事儿都很不是人,喜欢她?也喜欢的让她?很不舒服,直到现?在,他渐渐磨平了身上那?一层尖锐的利刺,换了一个方式来爱她?,让她?突然间有些心里发酸。

兴元帝第一次在女人面前?掉眼泪,顿觉耻辱,偏过?头去用手背重重擦过?眼睛,道:“朕没哭。”

柳烟黛只拍着他的胸膛哄:“好了,你没哭,是风太大了。”

兴元帝被她?刺痛了脆弱的自尊,他像是泄愤一样、低头去咬她?的唇舌,却又舍不得用力,只是含着一小处舌头碾咬,他不松开,只模糊不清的道:“你不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