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这其中定然是有兴元帝拉绳牵线,柳烟黛以前?连缉蛊卫的大门往那边开都不知道,现在突然的就想?回去了,那一定是兴元帝在背地里撺掇的呀!
秦禅月怕柳烟黛回去了受委屈,拒绝的话到了喉咙口?,却?不知道如何吐出来。
因为她?想?起了那一天在广府门口?看到的画面。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柳烟黛那样笃定自信的样子。
她?以前?常把柳烟黛死死摁在自己手心底下,觉得这是保护,只是在经过一些事之?后,她?回头再看,却?又觉得柳烟黛其实?不需要她?的保护。
她?一直是一个管的太多的母亲,所?以她?的孩子们也同她?一样自我又任性,前?面两个孩子各自反抗她?,无视她?,甚至开始恨她?,激起了她?的怒意,让她?无视掉了自己的错误,把所?有的问题都丢到那两个孩子的身上,而柳烟黛一直顺从她?,爱戴她?,反而让她?在某些时刻,惊觉了自己在某些时候的管制。
她?不是没有错误,只是柳烟黛接受了她?的错误,她?分明比柳烟黛还要年长?,但是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在她?们两个之?间,退让的、包容的那个其实?都是柳烟黛。
秦禅月几次迟疑,最终也没有说出来什么阻碍的话来,幼鸟必须离开巢穴才能长?大,她?也不能去打造一个笼子把柳烟黛关起来,因为柳烟黛自己就向往天空,所?以,她?只是告知柳烟黛,若是觉得t?累,不要逞强。
楚珩听闻此事,特意从山间回来一趟,给柳烟黛送行,对此没有任何意见,他只觉得欣慰。
柳烟黛就这么收拾起了包袱,拜别了叔父婆母,随后带着她?那吃吃睡睡也不睁眼?的儿子一起踏上了另一个完全未知的旅途。
柳烟黛走的那一日?,兴元帝同时大驾离去,所?有人都只送兴元帝,没有人知道,柳烟黛也在其中。
秦禅月相送十里,泪洒当?场,最后被楚珩带着上了回路的马车。
而那时候的秦赤云还在秦家军养伤,偶尔去过常善堂几次,却?再也没见到柳烟黛,他嘴笨的去和钱蛊医打探几次,却?都被圆滑的钱蛊医挡了回去,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觉得心空了一块。
有些人如同神降一般出现在他的生命里,改变了他的一生,却?不曾在意他半点,他不曾说出口?的情谊,就像是树间的朝露一般消散,只留下了他一个干巴巴的皮囊。
南云城还是那个南云城,但对于他来说,只是一座困住他的旧城,他与这座城一起被禁锢在了这段岁月里,走不出去。
这世?间的阴差阳错从不曾停歇,历史的车轮也不为任何人而停留,秦赤云停步不前?的同时,南疆驶回长?安的马车摇摇晃晃,离开了这一片南疆故土,行向了花团锦簇的长?安。
兴元帝离宫多日?,终于班师回朝,本是好事,但是偏偏,他不是自己一个人儿回来的,他还带回来了个儿子,还直接给这儿子封太子,这引来了朝野一片震荡。
这是哪儿来的孩子啊?
之?前?南疆那头一直有信说兴元帝搞了个儿子,但是朝中的人都不太信,结果现在一回来,真有个儿子啊!
最要命的是,这只有儿子啊!兴元帝就跟光棍抢了个孩子一样回来了,没见到女人啊!
这孩子是谁生的?太子有了,你得册封个皇后吧?最起码得让我们知道这孩子是哪儿来的吧?不然容易被怀疑这孩子血统不纯正啊!
偏生兴元帝不给,他这边什么动静都没有,就大张旗鼓的回来了。
下面那些言官蠢蠢欲动,但是也没太敢弹劾之?前?兴元帝大杀四方有事没事儿弄死俩人开心一下的事儿他们还记着呢,暂时没人敢拿脑袋上来试一试兴元帝的脾气?。
而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兴元帝带着一位天降太子回来了的事儿给吸引过去的时候,缉蛊司悄无声息的进了一个小吏,做缉蛊小旗。
缉蛊司的缉蛊卫分为指挥使,副指挥使,千户,副千户,百户,试百户,总旗,小旗,这么一个等级,同锦衣卫是一个派别。
最低等的倒不是小旗,而是缉蛊力士。
缉蛊司内的划分也很?简单粗暴,因为人才稀少,大陈官僚内部本身也培养不出来太强的蛊师,所?以他们向民间征收蛊医进缉蛊司,又因为缉蛊司的人死都很?快,毕竟沾上蛊虫这种东西,很?容易阴沟翻船,只有本事硬的人才能活下来。
所?以人是真不够,常年都在对外扩招,审线比较低,上升渠道也比较宽阔,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适应的。
每一个缉蛊司的人都必须养蛊、懂蛊,光这一条,就刷下去了很?多人。
缉蛊司进门就需要玩蛊,从小旗做起,每破一个与蛊虫有关的案子,就能积攒功勋上位。
这一点上,缉蛊司还与旁的锦衣卫、金吾卫、五城兵马司不同,这些地方都需要进去的人能打,缉蛊司却?只要人养蛊,蛊虫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划分个人能力的一种,所?以,缉蛊司这头还不分男女。
只要蛊虫养得好,别管是什么老的少的男的女的美得丑的,都能进来,大陈特批,女子做官也不算逾矩,他们审核晋升的方式不同。
柳烟黛养蛊虫就养的很?好。
她?天生适合养虫子,在旁人手里娇气?易死的蛊虫到她?手里养的白白胖胖肥肥壮壮,因此也没有人敢小瞧她?。
缉蛊司的日?子也不怎么清闲,她?手底下负责的两个坊市一出问题,她?就要一日?一日?的跟着跑,旁人看她?长?的白白嫩嫩的,总以为她?好糊弄,无端的给她?添了不少麻烦。
她?进缉蛊卫后没多久,就破了两个不大不小的案子,积攒了一些名望,后提了试百户,这种晋升速度在寻常卫所?里是不可?能的,也就只有缉蛊司有。
试百户可?了不得,这已然算得上是“官”了,柳烟黛凭空多出来不少饭局,而且竟然还有人给她?说亲,说要给她?介绍个高门来嫁。
她?到长?安后,就和以前?那个忠义侯府的大少夫人的身份割裂开,换了另一个身份来活着,不曾打着镇南王府和秦禅月的名头出来混饭,而是从最底下往上爬,旁人以为她?没什么根基,又颇为能干,长?的还颇为清秀,便想?替她?说说亲,高门大户的嫡子是嫁不了,但是一些庶子也可?以嫁啊!
这些高门大户中偶尔也会碰上一些蛊虫作乱的人家,但是高门中都视蛊虫为洪水猛兽,很?少有人去真的钻研此道,更要命的是,缉蛊司的这些人多为民间上来的,手里也有硬功夫,人家也不愿意跟高门玩儿,所?以每每碰上一些跟蛊虫有关的事儿,全都很?棘手,要是能跟缉蛊司的官职联个姻,那也是好事啊!
比起来娶一个平平无奇的庶女,还是柳烟黛更好,缉蛊司的位置可?让人眼?馋呐。
柳烟黛当?时瞧见这些人送姻缘来,就知道兴元帝一定要闹。
自从她?回了长?安,兴元帝每日?晚间都要跑到她?的院子里去与她?说话,缉蛊司男子多,她?与旁人一起出去查案的时候,兴元帝总要酸溜溜的醋一会儿,今日?竟有人要给她?入赘儿子,兴元帝听了要闹翻天。
哭笑不得的拒了,等她?坐着轿子回到她?自己在外面赁下的宅院时,果真便瞧见宅子里面站了几个伺候的太监。
当?时已近冬日?,天儿黑的早,晚间一下职回来,天儿都黑压压的,寒风呼呼的吹到面上,吹的人头皮发麻。
柳烟黛赁下的院子不大,也就是个两进,地上铺着齐整的青砖,前?面待客后面住人,后面的院子分左右两间厢房,左厢房她?住,右厢房给小铮戎和奶娘住,奶娘是从南疆那里带来的,婆母调/教好的人用着放心,奶娘也聪明,兴元帝一来,她?便到后头的客厢房去睡,假做没瞧见。
柳烟黛行过来时,就看见右厢房里有人影在晃,她?提膝入厢房,正看见兴元帝抱着小铮戎。
长?安这个地方不似南疆,到了冬日?里冷的要命,厢房里烧上了地龙,将屋子烘烧的暖烘烘的,一进来就觉得热浪袭人。
小铮戎当?时已经困了,这孩子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到了晚间根本睁不开眼?,也没空搭理兴元帝。
柳烟黛进来的时候,兴元帝就抱着小铮戎咬牙切齿的说酸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