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元帝双目赤红的转身,踉跄着从常善堂的门?口离开。
里面的人不知道?,嘈杂的前堂一切照旧,浓烈的草木苦药味儿?混着淡淡的血腥味儿?弥漫在四周,受伤的兵卒在昏睡,秦赤云拿起药勺,心不在焉的喂药。
喂药的时候,他偶尔会看一眼后堂。
后堂的门?外对着一片晾晒药物的木架子,一眼看过?去,其实什么?都看不到,但他还?是?忍不住看,他心思飘忽,手也跟着发飘,喂药时将手里的药液洒下来,活生生将昏睡的兵卒烫醒。
嘈杂的前堂就变得嘈杂了?,不知道?那个兵卒骂了?什么?话,秦赤云的手抖了?一下,随后心虚的环顾四周,假装刚才不是?自己烫的。
后堂传来药碾子磨药的声音,偶尔似乎还?有人低低说话的动?静,喂药的小将心里发飘,手又飘了?一下,那床上的兵卒早有准备,扭着脖子躲开,随后嘿嘿直笑。
烫不到我吧嘿嘿嘿!
秦赤云见他在笑,脸上的表情骤然僵住,随后拿起一勺药,毫不留情的灌下去。
喝吧你!
第94章 追妻火葬场2 再干两碗!
深夜。
熬完最后一碗草药, 柳烟黛打着哈欠梳洗,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学徒厢房中休息。
学徒厢房简洁干净,其内东西?一览无?余, 因着偏僻, 倒也不嫌热, 反而透着一股阴凉,夏日之间也不燥热,窗头?上挂着驱虫的草药包,使厢房之中充斥着淡淡的草药芬芳。
单薄的竹木床靠着竹木墙, 上铺着一层薄薄的深蓝色硬铺盖,临窗摆着一个用膳的木案,柳烟黛行?到床榻间倒下, 裹着单薄的被?子,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夜睡得并不踏实, 她很累, 但是在睡梦中总有些动静, 好像有人在她耳畔说?话, 又好像有人在她面前紧贴,但当?她在梦中醒来时?又什么都没有, 只有清凌凌的月透过窗儿伴着她。
这一日她辛劳万分,筋骨都绷的发麻,连一点儿空闲时?间都没有,一闭上眼,又沉沉的睡过去。
直到第二日天明辰时?, 柳烟黛才从喧闹中醒来。
其余的学徒卯时?初便?起?身开始磨药配药,药杵捣石臼的声音透过木窗传来,偶尔还能听见药液咕噜咕噜响的声音。
这一夜睡得太沉了, 疲惫的血肉休养生息,一夜过去,她像是吸饱了水的草木,醒来时?,在温暖的被?窝中伸长枝丫,手臂骨缝间传来血肉伸张的舒爽感,柳烟黛慢慢从床榻间坐起?身来。
木窗不曾关,夜间可见星月,晨起?可见朝阳,几缕日光自窗外而落,在床沿前照出方正的一块烙印,清晨的草木气息顺着窗外落进来,柳烟黛穿鞋起?身,换了一件衣裳。
今儿她穿了一套雅天蓝的窄袖细棉布上衣,下配了一套同棉的白色百褶裙,又踩了一双方便?行?动的白布短靴,发鬓随意以一根素净的梅花银簪挽起?,做了一个简单的花苞鬓,晨曦透散在她面颊上,照出莹润的光泽,一缕墨发垂于?颈侧,更添三分温婉。
等她收拾好出厢房时?,外头?正忙的厉害。
一大群男人在这儿,到了用膳的时?候得吃饭,一般药堂里的学徒都会在熬药的时?候顺手把饭菜也给做了,包括来问诊的病人的那一份。
但今天病人太多?,常善堂人手不够,柳烟黛便?起?身帮着做了早膳。
做饭也不麻烦,她以前幼时?常做,先用柴火将灶台添烧起?来,再往里加米加水,都是病人,吃不了什么麻辣荤腥之类的东西?,便?只煮一锅粥,弄点咸菜,配两个馒头?就够了。
常善堂常做大锅饭,所以灶台和锅都很大,火烧的猛,不过片刻,锅里的水米便?搅和在一起?,闷烧出一股股粥香。
闷好了粥,再装进碗里,挨个儿送到病人榻前。
她今日行?到甲号床时?,已经瞧不见秦赤云了,只能看见一个躺在床上的伤患。
想来,秦赤云是出去忙了。
柳烟黛不曾放在心上,转而回?了后堂,后堂之内一群人忙的正厉害,捣药的捣药,煮药的煮药,柳烟黛加入其中,做最简单的捣药的活儿。
旁人都说?,学徒干三年,就是说?,只有给人家干三年,才能摸到关键,柳烟黛现在什么都不明白呢,只能干最简单的。
她磨药的时?候,外头?有个跑堂的学徒行?过来,说?来了个伤患,受了比较轻的外伤要处理。
“伤患伤在手臂上,并不严重,涂药粉、包扎便?可,劳烦柳姑娘去一趟。”
别的学徒都在忙重伤的兵将,这种比较轻的外伤自然是由最闲的人来柳烟黛便?站起?身来,行?向前堂。
她这些时?日已经学会了一些本事,寻常的外伤她都治的来。
柳烟黛从后堂而出,穿过摆放伤患的拥挤床位,行?到了前堂最前方,来寻找她的病人。
前堂很宽阔,专门摆了一些桌案给过来看诊的病人诊断治疗,每一个桌案旁边都覆盖薄纱,用以遮挡里面人的身子,也有挡药方的意思,避免病人的病症被?旁人知道。
柳烟黛行?过来的时?候,就瞧见薄纱中的桌案后坐了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影,对方脊背端正,穿着一身玄青色长衫,衣裳半解开,袒露出一只手臂,摆放在案上。
隔着纱帐,看不见对方的脸,柳烟黛匆忙在柜台前拿过处理外伤的药匣子,又行?回?来,撩开薄帐道:“久等”
她撩开薄帐的瞬间,淡淡的血腥气扑来,她抬眸时?,就瞧见了一张俊美锋锐的面。
对方弱冠年岁左右,眉目凌厉,鼻挺唇薄,这几日大概休息的也不怎么好,眼下有淡淡的淤青,一张脸看上去比之前还要消瘦,瘦出锋利的骨头?,轮廓间带上了几分化不掉的阴鸷,
对方上半身衣裳已解开,露出男子血热的胸膛,胸膛前还有一处已经快要好了的伤痕,只能浅浅看到一线。
他们两个人都知道这伤痕是怎么来的,只要看上一眼,他们就会记起?来过去,他们是如何在一张床上,在最亲密的距离之间,用自己的方式伤害对方。
柳烟黛的目光看过去的时?候,对方的一只左手担放在桌案上,可以看见他手臂上有一条很深的伤口,用厚厚的毛毡匆忙捂住,但血液已经将毛毡浸染,正在向下滴落,汇聚成一个小小的血洼。
柳烟黛在看见对方的脸的时?候,嗓子像是骤然失去了声音,她说?不出来一个字,只能僵硬的抱着药匣子站在原地。
而对方就那样坐在案后,不躲不避,端坐着等着她过来。
不,对方也没有那样镇定,在柳烟黛看向他的时?候,他的脊背不自觉的挺起?来,似乎也有一瞬间的紧绷。
这正是许久不见的兴元帝。
兴元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略显出来几分平静,他大概无?数次构造过这样的画面,所以当?柳烟黛出现的时?候,他没有任何波澜,看上去,他好像就是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里,出现的一t?个平平无?奇的伤患,过来处理一个平平无?奇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