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元帝看向一旁的秦禅月,道:“叔母烟黛与朕,生了些?误会?。”
旁人?看他?此刻的姿态与模样?,看他那凌乱的衣裳和通红的双眼,就会?觉得他?受了无尽的委屈。
但秦禅月却觉得心底生凉,连带着后背都冒出一身鸡皮疙瘩,兴元帝什么?时候这么?亲热的叫过她?现在他?一叫,秦禅月就有一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感觉。
而且,这人?当初在皇宫里把?二皇子片儿的比煮汤的羊肉片都薄,他?能被人?欺负吗?之前他?先把?小铮戎抢了,后又把?柳烟黛抢了,这等巧取豪夺争强好?胜的人?,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都在这儿喊上叔父叔母了!多吓人?啊!
秦禅月不自在的拧着手?里的团扇,竟然都不太敢应,只含含糊糊的问:“这是生了什么?误会??”
当皇上就是好?...秦禅月恨他?都恨得牙痒痒了,现在愣是一句话不敢骂。
而兴元帝看起来更难过了,他?道:“是朕不好?,烟黛以为朕要拿南疆的地,以为朕要卸磨杀驴,弃镇南王于不顾,一时情急,竟拿碎瓷自尽,但朕怎会?如此?还请叔父叔母为朕做主。”
秦禅月听见“自尽”二字时肝胆俱裂,险些?就这么?晕过去,倒是一旁的楚珩立刻斩钉截铁道:“那定是烟黛误会?了,臣与圣上情谊深厚,圣上断不可能如此。”
说话间,楚珩看向?一旁的秦禅月,那双单眼之中似乎带着几分意?味深长,他?道:“禅月,你进去看看烟黛。”
秦禅月应了一声,随后脚步发软的行入厢房之中。
厢房中分内外间,外间宽大湿冷,角落处堆满了冰缸,一走进来,便能感受到丰沛冰冷的水汽扑到面上,她行入外间后,匆忙提着裙子跑入内间。
内间窗户紧闭,床帐重叠间,能看见其中躺着的身影,秦禅月一瞧见里面的影子,就觉得心口“怦怦”跳。
她抬起手?,慢慢撩开帘子的时候,正瞧见里面躺着的柳烟黛。
这孩子只是三日不见,瞧着却像是吃够了苦头,身上穿着单薄的衣裳,脖颈间围着白色的细布,瞧见那一点?白色的细布,秦禅月就觉得眼前发晃。
自尽,是尽了脖子吗?这孩子怎么?这么?蠢呢?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啊!
她软着腿脚走过去,坐在床榻旁边,伸出手?去摸柳烟黛的脸。
柳烟黛从到了秦禅月身边就是胖嘟嘟的,脸也圆,肚子也圆,但现在,躺在床榻间的人?消瘦了很多,唇瓣惨白干裂,瞧着都让秦禅月难过。
原先那么?漂亮灵动,肉乎乎的一个柳烟黛,现在变成了一个干巴巴的,蔫儿蔫儿的柳烟黛,这孩子,在兴元帝这里得吃多少苦哇!
她伸出手?,轻轻地摸着柳烟黛的脸蛋,低低的唤她的名字。
看这小姑娘的模样?就知道,她这段时日一定吃了不少的苦兴元帝这样?的人?,一辈子没服过软,现在竟然被柳烟黛逼的跟楚珩、秦禅月示好?,可见柳烟黛的骨头有多硬。
昏迷之中的柳烟黛听见婆母声音的时候,在梦中挣扎了一番,随后艰难地睁开眼。
看见婆母的时候,柳烟黛的眼泪瞬间就从干涸的眼眶中喷涌出来,她扑进秦禅月的怀抱里,最开始只是没有声音的流泪,但越哭声音越大,到最后几乎要哽过去一般。
秦禅月一听她哭,便也觉得鼻尖发酸,只能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低声道:“婆母在这,跟婆母说说,都发生了什么?。”
秦禅月能够猜到一点?兴元帝的想法,兴元帝这个人?掌控于强,好?胜心强,跟谁碰上了,都要压对?方一头,而柳烟黛,又是一个软的不能再软的人?,她一定是受了很多很多委屈才?会?如此。
柳烟黛哭了半晌,终于开口,她说:“婆母,我想回王府。”
秦禅月满面愁容的抬起头,带着几分悲悯的目光缓缓看向?门外。
内外间的门没有关,她抬起头就能看到门外面被做成茶室的外间,她盯着外间上的黄花梨衣架上的花纹静静地看着,呼吸也跟着慢慢沉重。
她想,兴元帝会?放人?吗?
她不知道。
而在她低下头的时候,却看见柳烟黛已经趴在她的膝盖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她似乎太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一找到温暖的地方,便立刻爬过去,如同一只胆小的鸟雀,不能离开半分,她在昏睡之中还死死的抓住秦禅月的袖子,她不能分开,她需要躲在秦禅月的羽翼下活着。
秦禅月一阵悲痛,怜惜的抚摸着她的发鬓,希望能够带柳烟黛离开。
此时,厢房之外。
兴元帝和楚珩两人?站在厢房外言谈,彼此一片热络,但个人?心里都是一片烂账在偷偷算。
兴元帝说:“都是朕的错,是朕不好?,朕绝无染指南疆之意?,只是一时处置不当让烟黛误会?了,还请叔父帮朕说说话。”
他?藏在话里面的意?思便是:南疆朕不要了,你想办法把?人?哄好?,朕要美人?不要江山,利益朕让了,你别不识好?歹。
楚珩就赶忙推辞,说:“是烟黛不懂事,怎么?能是圣上的错,烟黛娇气,感情上的事,臣也未必说的上话,但臣尽量替圣上解释,还请圣上不要劳心。”
楚珩的意?思就是:你活该,现在被架在火架子上烤的不是我,场面话我可以说一说,事儿给?不给?你办就不一定了,反正现在是你求我不是我求你。
思及到此,楚珩还颇有几分惊诧,他?是真没想到柳烟黛能将兴元帝给?反制住,以前这孩子在他?面前都是一副柔弱无骨、畏畏缩缩的模样?,没想到一玩儿就玩儿了个大的。
由此可见,这个兴元帝是真喜爱柳烟黛,只是楚珩想,只是他?不知道怎么?喜欢一个人?,兴元帝拿去跟旁人?从不失手?的计谋,到了柳烟黛这里,一直都没用,他?还不知道为什么?没用。
而兴元帝还不知道楚珩在想什么?,他?还在想如何?利用楚珩哄好?柳烟黛,两人?你推我推,彼此都明白发生了什么?,然后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演。
演了大概片刻,外头伺候的大太监被秦禅月叫进去,不过片刻又出来,踟蹰着走到兴元帝面前躬身行礼道:“启禀圣上,方才?柳姑娘说”
兴元帝都顾不上楚珩了,他?薄唇紧抿,连声线都有些?紧绷,侧过头看向?大太监,问:“说什么??”
面前的大太监低着头,道:“柳姑娘说,想回镇南王府。”
兴元帝的脸一阵扭曲。
他?好?不容易将人?绑过来,控到眼皮子底下日日看着,现在真要送回镇南王府,以后还能带回来吗?
但是,他?要是不送...想起来这两日柳烟黛在他?面前的姿态,还有之前柳烟黛摔孩子的模样?,他?又觉得心口一阵阵发堵。
兴元帝那阴沉沉的眼眸沉吟着转了一圈,最终落到一旁的楚珩面上,他?道:“秦夫人?已许久不见柳姑娘了,不如,秦夫人?留下,陪柳姑娘几日,镇南王看之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