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隔一会儿?,兴元帝就?要问上一句,一旁的太监看着时?辰、掐着秒钟来回,回一句, 还得赶紧跟上一句:“圣上莫急,说不准柳姑娘片刻后就?到了。”
他不断的问问问问问问问问问问问问问问问问问问问问问问,太监不厌其烦的回, 时?间一点一点往后溜走,院中的花树晃啊晃,天上的夕阳渐渐落下,最后一缕夕阳落山,月亮爬上来,厢房中点起了烛火,兴元帝再问,太监还说:“圣上,圣上莫急说不准,夜半间,柳姑娘就?回来了。”
厢房间的烛火静静的燃烧着,温暖的烛光在跳跃,厢房里的冰缸中的水换了两回,柳烟黛还是?没有回来。
坐在矮榻上的人眉眼间有片刻的茫然,当他看向烛火的时?候,才意识到,天色已经这么晚了。
可柳烟黛还没回来。
他不明白。
他给她的还不够多吗?
他坐在榻上,迟疑的低下头,看着他自己的手。
这只手握着江山社稷,她只要握上来,就?有无边富贵,但她为什么不要呢?
她为什么不肯来呢?
兴元帝有些惶惶,心口像是?被?挖出了一个大洞,冬日的冷风从?这个洞里吹出来,将他浑身的血肉吹的彻骨冰寒。
这不对,这和他以?往见?到的、学来的都?不一样,他是?按着他这么多年的方?式去办的,可是?为什么不对呢?
她怎么能,怎么能这么狠心,不要他,也不要这个孩子。
他只想要一个柳烟黛而已,偏偏,偏偏柳烟黛就?是?不一样的。
兴元帝“嚯”的站起身来,将一旁的太监吓了一跳,那太监“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高声喊着:“圣上,这是?您的骨肉啊!纵然是?先?帝当初,也不曾伤您分毫啊!”
这太监是?被?兴元帝当时?所说的“柳烟黛不回来就?把?这个孩子砸死”的话给吓到了,现在兴元帝一站起来,他就?以?为兴元帝要对这个孩子动手了。
这么点一个小孩子,又能做错什么呢?他又能知道什么呢?就?这么成了兴元帝斗气的工具,这要是?死了,兴元帝日后得是?多么后悔啊!
兴元帝没有回应。
他只是?呆呆地站着,过来片刻后,他轻t?声道:“现下什么时?辰了?”
太监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后,道:“眼下,眼下丑时?了,天快亮了。”
顿了顿,太监又道:“圣上再等等,天儿?还没完全亮呢,说不准一会儿?,柳姑娘就?到了。”
就?是?这么毫无水准的、胡说八道的安慰,让兴元帝站了一会儿?之后,又缓缓坐下了。
对,他想,说不准柳烟黛一会儿?就?过来了。
柳烟黛这次过来了...他就?原谅她的冒犯与?胡闹,她岁数还小,她不懂事,他可以?包容她些许。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十?分难熬,每一息,对于兴元帝来说都?是?煎熬。
如果柳烟黛真的不来的话,他该怎么办呢?
他习惯用威胁、压迫的方?式来对待别人,因为当初的父皇就?是?这么对他的,他所遇到的所有人都?是?这样对他的,他也是?这样对别人的,他从?不曾失手过,而这唯一一次失手,就?让他输的什么都?不剩了。
他的金银财宝,她不要,他的权势地位,他不要,就?连他和他的儿?子她都?不要,他还有什么可以?威胁她的呢?
正是兴元帝坐在矮榻上发怔的时?候,外面突然有人禀报:“启禀圣上,柳姑娘出府了。”
兴元帝猛地站起身来,面色涨红、神情激动道:“她过来了?她过来找朕了?”
他就?说!柳烟黛只是一时闹个别扭而已,她还是?会回来找他的!
外头禀报的金吾卫迟疑了一瞬,后还没来得及说话,兴元帝已经快步从厢房中抬腿行出。
他要去接柳烟黛。
这次,这次柳烟黛回来了,他便不再去凶她了,她只是?个无知妇人,闹些脾气而已,他与?她计较什么!
一旁的太监赶忙跟上,金吾卫坠在太监身后,跟着疾走了两步,一边走一边道:“圣上,柳姑娘刚出府,还不曾到官衙门口。”
现在去接,怕是?接不到人。
“无碍。”兴元帝越走越快:“孤出去接便是?。”
普天之大莫非王土,哪儿?不是?他的地盘?他愿意在哪儿?接在哪儿?接!
说话间,兴元帝已经绕过长廊,奔到了官衙门口,官衙门口空荡荡的,果然没人,兴元帝三?步并做两步行下台阶,自己往镇南王府的方?向去寻。
太监和金吾卫跟在其后,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
这时?候,已经是?辰时?了,头顶天色大亮,日头高悬,将云层照出翻涌的金浪,兴元帝一夜未闭眼,但神情亢奋,快步穿过长街后,由着旁边的金吾卫指点方?向,远远便瞧见?了柳烟黛在街边行走。
她也不曾坐镇南王府的马车出来,而是?自己行走出府,身侧跟了一个丫鬟照看,不远处缀了几个私兵保护。
瞧见?了柳烟黛,兴元帝就?停住了脚步,他没冲上去,而是?像一条瞧见?肉骨头的狗,流着涎水在后头跟着。
他还隐匿身形,不想叫柳烟黛瞧见?。
他一躲起来,后面的人也跟着躲,一边躲一边鬼鬼祟祟的弹出脑袋来看。
“柳姑娘这是?要去哪儿??”跟在后头的太监低声问。
“这条路,瞧着是?去另一头。”一旁的金吾卫迟疑回道:“不似是?去官衙。”
“是?这路修的不好。”兴元帝双目赤红,发鬓凌乱,低声喃喃道:“它修错方?向了。”
等柳烟黛再走一走,很快就?能走回到官衙的!
可偏偏,柳烟黛头也不回的行向了一条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