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利索翻身上马,腿肚一夹马腹,喊一声“驾”,宝马朝马球场驰骋奔去。眼角捕捉到?一抹熟悉的?红影,她一勒缰绳,稳当地停在那人身旁。
江凤缨上下?打量贺问寻一番,道:“我原以为你会因不?会打马球就直接弃赛逃走呢。之前总是?见你身着?广袖长裙,倒是?头一回见你穿骑服,很是?衬你的?俊逸果敢。”
贺问寻道:“我怎么可能当个?逃兵,怎么着?也得上场比一比,总不?能弃你于不?顾。”
江凤缨爽朗一笑,正欲搭话,忽闻马蹄声阵阵。一位身穿靛蓝色骑服的?女郎从另一侧朝她们飞奔而来。
此人正是?上次与江凤缨有目光挑衅之意的?唐危月。
第35章 月杖争敲未拟休(一)
“吁”
马嘶人立, 唐危月驾驭着一匹毛发?锃亮的黑马,稳稳地停在贺问寻与江凤缨身前。
唐危月手持鞠杖,骑于黑马之上,绕着两人缓缓转了三圈。她那探究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 最终落在贺问寻身上。
唐危月道?:“这位应当就是?, 那日在演武台上被仇家直接寻上门的贺问寻娘子?吧?昨日人多拥挤, 我站在最外围,看得并不真切。如今离得近了瞧, 果然如此。饶是?我这般见多了风流人物之人,见了娘子?你, 也不得不称赞一声,娘子?姿态非凡。”
贺问寻上下对唐危月端详一番, 此人长相大气,眉飞入鬓, 一双桃花眼迷人得很。她微微一笑:“往事暗沉不可追。我也从凤缨那儿听?过,想必你就是?唐家少?主, 唐危月娘子?,幸会幸会。”
唐危月道?:“我观娘子?身姿笔挺, 腰肢紧实矫健,手握鞠杖沉稳有力,神情自信从容, 想必待会在球场上必定是?一名劲敌, 我自当前来拜会一番。”
贺问寻知道?自己是?个几?斤几?两的半桶水,故笑而不语,摆出一副神秘莫测的姿态。
江凤缨骑着马直接横到两人中间, 嗤了一声,道?:“搞什么赛前攻心之策, 我真的是?最烦你这一套。有事就讲,没事就不要?套近乎,赶紧走。”
唐危月眉梢一挑,专挑江凤缨不喜欢的话?讲:“我不过是?来打个招呼,你便?如此反应,真是?让人无语。好吧,我的手下败将,待会儿你这队可别又输给我那队。”
江凤缨道?:“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今天这场谁输谁赢还不一定,你在这威风什么,秀给谁看呢?”
唐危月道?:“你这人……啧,待会要?是?输了的话?,我可是?会好好嘲笑你一番的。在下告辞,待会球场上见真章。”
语罢,只?见唐危月骑着马极为利索地朝着聚集着最多男子?的护栏处奔去。
那儿立马爆出一声声男儿欢呼,已经开始有人往唐危月身上扔香囊了。唐危月临危不乱,早有准备,一手一个,五息之间便?收获颇丰,甚至还有一个掉在了地上。
贺问寻望着那处,啧啧称奇道?:“没想到她还是?个倜傥娘子?,想必很受男儿郎欢心吧。”
江凤缨冷哼一声,道?:“等比赛结束后,待我们?二?人过去,她可就没这么容易收如此多的香囊了。”
贺问寻摇摇头:“家有一美夫郎,爱吃醋,管得多,我就不奉陪了。”
江凤缨闻言便?笑话?她,毫不留情道?:“你就是?一个夫管严,处处被那位裴公子?吃得死死的。”
贺问寻回:“非也,我这是?爱之深切,遂愿顺其心意?,并非惧他管着。”
……
一辆花枝招展的马车停下。
车帘挑起,一位身着石榴花艳色长裙的贵族女郎款步而下。其面容清秀,头上戴着金钗、金环。此人便?是?之前在墓室有过照面的皇室五殿下,刘子?姮。
刘子?姮转身,扶着刘子?玠下马车。
刘子?玠今日着一身浅绯长衫,乌发?以玉扣固之,腰上悬挂两枚温润剔透的玉钰。随后,他转过身来,对着自己的贴身侍从说?道?:“我命你特意?为我备好的骑服可准备好了?就是?那套紫色的,切不可弄错。”
侍从回:“殿下放心,奴都给您备好了。”
刘子?姮哪里看不出自己亲弟弟的那点小九九。自墓室出来后,他便?一直心不在焉、魂不守舍。尤其那日天盛大会归来,他举止更是?怪异,竟把自己关?在房中,绘出一幅女子?画像。待她仔细盘问弟弟的贴身侍从后,方才知晓,原来弟弟对墓室中救过他的女子?动了情思。而那女子?,恰好也在此次天盛大会之中。
她伸手一把将人拉过来,低声叮嘱道?:“你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中盘算着何事。我且告诉你,待此次回了都城,母皇便?会亲自为你择一世家女郎成婚,你纵是?再不情愿,也需将你的那些不着边的想法收起来。”
刘子?玠回:“我不过是?想在打马球之后于场上骑骑马罢了,皇姐怎的连这都要?管?既然提及成婚之事,那我便?直言了,这辈子?若不能嫁给我心仪之人,倒不如一袭青衫长伴佛灯,在寺庙中待着。”
刘子?姮冷斥一声:“你最好是?如此。”
在场后等候多时的专人见到刘子?姮等一行人,即刻弓着身子?快步奔来,脸上堆起谄媚之笑,眼角皱起一层又一层的纹路:“奴在此恭候多时了,还请五殿下、七殿下一同前往四楼观看,已为两位殿下备好桌案、软椅以及茶水、吃食。”
刘子姮微微点头,并不言语,提裙向楼上走去。
刘子?玠眼角余光瞟到一个端坐在小案后的熟悉身影,当即从四楼的楼梯口又转而下到三楼。刘子恒深知管不住他,摆摆手道?:“去跟着他,别出什么岔子?便?好。”
“是?。”
等裴玉清回过神来,刘子?玠已不经相请,便?直接落座于他身旁,腰上的玉钰相碰,发?出清脆响声。
刘子?玠坐姿慵懒,一手随性?地支着下颌,说?道?:“裴公子这儿倒是视野开阔,瞧得甚是?清楚,我决定就坐在此处了。”
其侍从立马为其铺好小案,摆上茶水以及可口的酥脆糕点,又从怀中拿出上绣着金丝祥云的团扇为其扇风去热。
裴玉清微微侧过脸,神情平静如水,对刘子?玠的突然来临淡然以对。他道?:“原来是?七殿下。我方才听?闻第四层是?专供给贵宾享用,七殿下为何不到四楼,那儿视野更佳。”
刘子?玠咬上一口糕点,道?:“不曾想裴公子?已然知晓我的身份,可是?贺姐姐告知于你?”
上次当他面还是?称呼贺娘子?,如今却变成贺姐姐。怎么,在他面前连狐狸尾巴都不藏了,是?吗?
裴玉清目视球场上的那道?暗紫色倩影,虽然语气清冷,但还是?透着一丝丝不悦:“七殿下身份尊贵,且尚在闺阁之中,言语之间当更加谨慎,莫要?称呼妻主一声贺姐姐,还是?如前些日子?那般称呼贺娘子?为宜。”
刘子?玠依旧保持着那副慵懒姿态,微微扬起下巴,漫不经心地说?道?:“一个称呼而已,不论是?嘴上怎么叫,还是?心里怎么叫,裴公子?都不要?太过在意?,区区小事一桩罢了。”
旁边的侍从听?着两人的对话?,头越垂越低,到最后只?能瞧见一个黑溜溜的头顶,手上扇风的动作却是?不敢停。他家殿下那种肆意?妄为、不顾他人的性?子?还是?显露出来了。
裴玉清率先留意?到这般情形,道?:“七殿下说?这话?时,旁边的侍从连头都抬不起来,可是?心里其实也是?并不赞同你家殿下的话??”
刘子?玠一个眼刀斜过去,侍从立即将头抬起来,紧抿着唇线,默默地扇着风,后脖颈处渗出些许冷汗。
……这位公子?与殿下好生讲着话?,为何要?殃及池鱼,将他拉下水,这不关?他的事啊!他就是?一个扇风的而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