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1 / 1)

从龙 林晗一着他 2555 字 6个月前

“还不是学校的事,你选的那块地,恰好是他家的庄园,”聂峥阴恻恻地笑,道,“这姓王的把我当成国库了,漫天要价,便没谈拢。想换个卖主谈,别的地主都害怕王家的威势,避瘟神似的躲着,不愿意跟我谈生意。”

林晗皱眉道:“他一个商户,哪来的威势?”

“王家的生意……在宛康独占鳌头,”王经轻声道,“别的同行哪敢和他抗衡。”

“含宁,”聂峥烦心不已,“你给我一纸缉捕令,把这厮抓了吧。”

“他又没犯法,怎么抓他!”林晗提高了声量,烦闷道,“这小子精明着,干的都是钻空门的事。我难道要为他一个,废了律法不成?”

聂峥不解道:“他没犯法,可是缺德啊!怎么不能抓?”

林晗定睛瞧他,冷笑道:“我一个都护,不守律法,也要跟他一样缺德?”

现今正是多事之秋,他要是冒失地抓了王凝,只怕隔天就有人告状了。王凝这人喜欢巴结权贵,都过了几天了,还没找到他这新上任的都护跟前,可见是有底气,不把他放在眼里。

第175章 令昭

林晗左思右想,依稀记起来件事。他当初救吕应容的时候,听他说王凝在宛康开了赌坊敛财,便把这事告诉了聂峥,让他拷问吕应容。

没过一会儿,聂峥便带着人无功而返。林晗亲自为他沏了杯茶水,询问道:“如何,能成事吗?”

聂峥灌了口温热的茶水,连连摆手,道:“你说的对,王凝精明着。我带人去了吕应容说的地址,那地方早就改成了茶铺,哪有赌坊的影子,连街坊都换了一拨人,问不出所以然。还去百花馆走了一遭,上下翻遍了,没什么异样的。”

林晗扼腕一叹,反复踱了几步,道:“不着急,还有的是机会。”

“那学校怎么办?”

林晗思索许久,道:“买不成地,就只能开荒了。”

聂峥点头:“成。我再去看。”

说完他便要告退。林晗匆忙把人叫住,问道:“吕应容如何了?”

聂峥一怔,旋即嘲道:“他能怎样?还不是吵吵嚷嚷地烦人,让我求你放了他。”

林晗皱了皱眉,低声道:“叫他把书信誊了,檀王的事要尽快,否则夜长梦多。”

吕应容愚笨,到宛康来就任,不先去官署,倒先冒充林晗给聂峥递信,头一回请聂峥上醴泉楼吃饭,不知为何爽约。第二回,聂峥便刻意带着三两随从前往郊外诱他出现,没想到此人当真上钩。

可穆思玄有些算计,拖得越久,越容易叫他发现蛛丝马迹。再加上裴信吃错了药转了性,非要做活菩萨,不准林晗杀人,保不齐就会节外生枝。

聂峥应了两声,朝林晗交掌一拜,按着佩剑出门。王经禀报完进度,自行告退,林晗便准了,独自待在书房里处理政务。

他在一堆堆公文中伏案写字,桌边沉香袅袅,屋外日阳昏昏,恍然回到了最初在上昀阁处理朝政的时候。

他虽然皇帝做得不怎样,但一直兢兢业业,宵衣旰食。逢朝日三更起,早朝完便开始处理政务,累到双眼酸胀,不知时日,夜里还常常劳累。休沐日百官告假,因为是幼主,他照样得三更起,往勤安殿去上早课,上完课再忙政务,处理完政事,还得点着蜡烛熬着夜,写完帝师留下的作业。

孝哀皇帝一朝奢靡之风盛行,到林晗亲政,国库已经不剩多少银子,他在皇宫里的衣食用度,还比不上小时候在裴信府上矜贵。再加上起得太早,时间紧张,堂堂皇帝,饿肚子居然是常事,早朝一上就是几个时辰,完事之后,林晗早就又饥又渴,饿得前胸贴后背。

可一国天子,当然要时时刻刻端正秉行,纵然再难受,林晗也只能强忍着不适,硬撑着脊梁骨,在人前保持威仪风度。

幸好他身边有个贴心的小太监,随侍左右时常偷偷给他留几块点心。有时候是桂花糕,有时候是莲花酥,林林总总,都是甜腻解馋的吃食。林晗偏爱甜味,大抵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被饥饿煎熬得死去活来的时候,能有这样一种味道填入肚腹,岂止是饱腹那么简单。

简直就是救了他的命。

初时他没想过,小小一个内监,怎么敢藐视森严板正的规矩,在早朝和早课时偷偷给皇帝送吃的。后来有一次丞相抱病告假,轮到早朝,那小太监便“忘了”此事,挨了林晗一顿抱怨,他才知道,那些甜丝丝的,能救命的小点心,都是帝师授意他送的。

裴信这个人,对外老是一副笑里藏刀,城府莫测的奸臣模样,总让人觉得虚伪残酷。他也当真像是不懂怎么关心人,连这种关心的事,硬要偷偷摸摸地做,还生怕别人知道了。

不光是对他,对穆思玄,对平都公主也是一样。平都公主怕是至死也没想到,一个从未有过交集的大权臣,竟然会顾念着兄妹旧情,特意派人暗中护着她。

那小太监告知林晗真相后,便突然消失了。早朝没人给他带吃食,林晗便只能强忍住饥饿。轮到早课日,倒是忽然改了规矩,有内侍在殿中早早备好茶点,偷放在角落里。趁师父不注意,总能寻到机会填肚子。

从那之后,林晗便心心念念着上早课的日子。

胡思乱想一通,转眼就到了夕阳西下的时辰。窗外云飞霞逸,赤红的光芒落满了窗格。

林晗揉着酸痛的眼睛,自在地伸了个懒腰,活动两下手指,忽然记起要给裴纯行设宴的事。他忙把韩炼叫到房中,问道:“世子和谏议大夫回去了吗?”

韩炼像是有事瞒着他,为难道:“回倒是回营了……将军现在也要回去?”

“我不回去住哪?”林晗奇怪地瞟他一眼,“到城里最好的酒楼订桌席,送到军营去。”

“将军别担心,世子早就办好了,”韩炼眼神闪烁,轻声道,“天色还早,要不将军先在府里歇会?”

林晗慢悠悠地站起身,轻嘶道:“韩炼,你小子跟我玩什么花样?”

“没,没有!”韩炼震声道,而后哭丧着脸叹气,“将军,有贵客来了……”

“有贵客来为何不早说?”

“他没让我说,我哪敢胡说八道。”

黄昏时吹起了冷风,林晗从衣架上捡了件斗篷披上,转头问道:“人在哪?”

“在花厅呢。刚才奉了热茶过去,”韩炼匆匆追在他身后,央求道,“将军还是别去了,他不让我们通报,只说待一会就走。”

林晗置若罔闻,大步流星地朝花厅边走。还没走近,便嗅到一股清淡的兰花香,若有似无地勾着鼻尖。

窗牖掩映的厅堂里传来阵阵孩童笑语,熏风拂面过门阶,墨绿的兰草洪波似的起伏。

林晗睁大了眼,自语道:“小元宵?”

他加快了脚步,匆忙赶进屋子。清雅的花堂中点了炭火,四面垂着挡风的纱幔,木兰花开得正好,满室温香暖玉。

桌案前趴伏着一个总角小童,笨拙地握着一杆毛笔,聚精会神地在案上工笔画中填色。

小童手边摆了一圈瓷盒,当中盛放着造价不菲的颜彩,而他手下那些精妙绝伦的工笔画,亦是来历不凡,一看就知是名家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