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昱循会尽量控制住自己,不要太在意蓝术的存在,尽管这座别墅的常住人口就只有他们二人。不注意另一个人稍微有些难度,尤其某人还故意在自己眼前晃。

李昱循难得有穿好衣服安稳坐着看书的机会,这是个来之不易的机会,代价是忍受蓝术在一旁烦他。

他根本看不下去,书里排列的每个字都认识,但是就是没有办法专注思考,群蚁排衙的印刷字符都挤成一团

“从纯洁的恋情的额上取下娇艳的蔷薇,替它盖上一个烙印。使婚姻的誓约变得像赌徒的誓言一样虚伪……

当无法阻遏的情欲大举进攻的时候,用不着喊什么羞耻了,因为霜雪都会自动燃烧,理智都会做情欲的奴隶呢……

不要瞧着我,免得你那种可怜的神情妨碍我冷酷的决心,也许我会因此而失去勇气,让挥泪代替了流血。”

李昱循放下书,揉了揉眉心,抬头却发现蓝术正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李昱循不知所措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竟然能与蓝术平心静气地坐在一起,还被那张脸蛊惑。

也许他就像书里所说的那样,该遭受一顿痛骂,并且看清身边蛰伏着的毒蛇,它正吐着信子等待着猎物放下警惕。

“累了吗?”蓝术从他手里拿过书,“我念给你听?”

“不劳您大驾。”

李昱循伸手去抢,被蓝术轻柔地挡开。李昱循叹了口气,这个家伙要不就残忍得没有任何人情味,要不就用温柔来伪装强硬的意图,根本没办法扭转他的想法,实在是独断专行到了极点。

“因为他像是我病入膏肓的痼疾,一定要借你的手把我医好。我必须知道他已经不在人世,我的脸上才会浮起笑容……

两个强敌猛烈争斗的时候,不自量力的微弱之辈,却去插身在他们的刀剑中间,这样的事情是最危险不过的。”像是高潮处戛然而止的刺杀与鸩毒,蓝术突然把书翻到了前面。

“志愿不过是记忆的奴隶……是境由爱造?是爱逐境移……有的人失眠,有的人酣睡,世界就是这样循环轮转……”

“你干什么?”李昱循按住摊开的书。

蓝术的手却覆上他的,“我觉得后面内容不太助眠,不适合当睡前故事听。”

李昱循嗤笑一声,“这本来就不是什么睡前故事。”

“可是你看上去挺困的。”蓝术看了看被自己强硬按在肩头而后放弃抵抗的李昱循。

“无聊当然犯困。”李昱循把书夺过来合上,“它不太适合现在的我。”封面上印着一柄骑士所用的剑,写着“哈姆雷特”四个大字。

“……”蓝术沉默了一会儿,才喃喃道,“当然,当然。”

蓝术已经念了很久,里面的部分内容就像分散的音符,而个别的重音串连起来,让他看到了流淌的乐章。普世的书籍具有永恒的光辉,如月之恒,如日之升,用那关怀穹宇的目光投来一瞥,正照进他的心底。

他现在并不需要讨论生存与毁灭,可是摆在他眼前的问题却与书中重叠在一起。也许他正是那个卑鄙的国王,为了权力谋杀自己的兄长,娶了王后,而他谋杀的是父亲罢了。

那么他将会被“哈姆雷特”报复吗?“哈姆雷特”会是谁呢?“王后”又会喝下毒药被他间接害死吗?

问题多得像威尔士森林中的飞蛾,让他无从下手。

就在他沉思之时,李昱循也在思考着书中的内容。哈姆雷特指责自己的母亲失节于谋杀父亲的贼人,好像被骂的却是自己。倒错的感觉让他混乱,他在想什么,他又没被欺骗,怎么可能放下仇恨去爱上仇人?

可是,他却迟疑了,现在的坚定,在未来的未来又能维持几分呢?如果他被迫和蓝术这样相处下去,等到时间销蚀了他的追思,抚平他心上的痛痕,不再时时想起令他苦苦怀念的人,而是将其掩埋在记忆的余烬,那么他真的还能坚定如初吗?

他并不自信,他需要那个教会他自信的人,来帮助他走出迷雾,可是那个人死了。这令他陷入了一个僵局,一个恶劣的循环,他只能握着残破的记忆碎片慌乱地碰壁,像一只在囚笼里撞得头破血流的麻雀,气息奄奄也不会停下对自由的渴望。

蓝晚亭还没来得及动身前往c市,G3与KIA11合作的项目就出现了问题。说是“问题”有点欠妥,应该说“被毁灭”更合适。他从杜博阿焦急的语气和快被打爆的电话里,嗅出了诡异的意味。实验的基地在他解决法那卡不久后就被炸上了天。实验人员和实验者无一幸免,更别说来之不易的资料档案了。

他并不在乎实验项目利益几何,可是杜博阿低声下气地求他一定要过去帮忙,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这有可能是法那卡的后手,让他的思绪混乱不已:他应该去哪边呢?

好吧,集体总是高于个人意志的,即使是他也不能享有特权,被队员们用希望的眼神恳求着,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走吧,去和杜博阿汇合。”

等到以后蓝晚亭回想起自己的决定,都会后悔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如果他没有被这陷阱所迷惑,而是早点找到李昱循,是不是就会有不同的结局?如果再早些,也许就不必走上那样决绝的道路。

可是他并没有预知的超能力,而是做了当下他认为最正确的决定。一切都不可挽回,悄然滑向毁灭。

等到他收拾完实验基地的摊子,排查了所有潜在危险后,已经是十天后。尽管这个过程中他分秒必争,可是杜博阿总会挑些无法拒绝的毛病出来,让他一拖再拖去往c市的行程,好像在故意留住他似的。

直到最后杜博阿隐约意识到再拖下去,就会获得一个造反的蓝队长时,蓝晚亭才得以脱身。

好在蓝晚亭此行并不是完全没有收获的,他从杜博阿那里得知有人联合法那卡要解决他,而杜博阿也参与其中,他撇清关系的说辞是“打入敌人内部,才能找机会救下你”。好吧,他还活着,这个事实还能为主管挣一点表现分。可是处心积虑害他的人那么多,怎么有人能成功搭上杜博阿这条线呢?这家伙可是装糊涂的高手,没有值得心动的好处他是不会答应的。

想想罗衾的态度,李昱循不知所踪,杜博阿从中牟利,再想到法那卡弃子一般的下场,那么幕后黑手也昭然若揭了

他的亲生子蓝术。

他就像了解自己一样了解蓝术,因为他们实在是太相像了。同样的不择手段,不达目的不罢休,同样的疯狂和独占欲,把想要的东西攥得紧紧的直到死才会松手……这么想来,他还是应该杀掉蓝术吧?毕竟,谁也不能从他这夺走李昱循。

【作家想说的话:】

图片是蓝晚亭的oc哦(帽徽就当做是g3的吧),下次画蓝术,改了三个版本都不喜欢所以还在拖

彩蛋是有点生草的约会废案。

彩蛋內容:

“你走来走去干什么?”李昱循烦躁不已,但他还是挑轻的说,毕竟惹怒了蓝术是没有好下场的。

“能和我一起共进晚餐吗?”扬且之颜也,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李昱循刚想问他哪顿饭落下过,随即意识到这语调,是蓝术又犯病了的征兆,看来他不答应不行了。

李昱循看着这豪华的排场感到汗颜。尽管他知道蓝术把他当女人也不是一两天了,但是在摩天大楼的顶层餐厅,烛光晚餐,现场音乐演奏,以及鲜艳的红玫瑰,这是否有点太过分了?

李昱循手里的刀叉劈啪作响,好像切的是蓝术的脑袋。李昱循的脾气似乎又找回来一点,他看向袖子下裹着绷带的手腕,不耐地把刀叉一扔,开始凝视玻璃后的夜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