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力不讨好。

钱少事多。

整个剧组就差剧组开车的司机对剧本没有修改意见了，钱少才是最扎心的，演员自然不必说了，纳税都是普通人一辈子接触不到的天文数字，她更是没有机会看见了，在自己的账户上，除非是能写出一个爆火的剧本，但是这样泼天的富贵，什么时候能轮到她呢。

回来修改三次左右就能过稿，其实不是她每次都准确无误地击中了甲方的心，而是有工作室的小伙伴，小伙伴本身就已经修改过一次了，经过每一个编剧的手，就相当于修改过了一次，每次给甲方看之前，她还会修改一次，前前后后算上她剧本已经过了六个编剧的手了，错误率也被大大降低，才让甲方稍稍降低了一点打回来的次数。

说起编剧的职业病，那可以写个几万字的医学科普文章了，表面上说是编剧的职业病，和其他行业的职业病，又有什么区别呢，答案就是没有区别，近视，颈椎病，腰肌劳损，手指阵痛，胃病，头痛，牙周炎，口腔溃疡，季节性过敏鼻炎，肩周炎，脊柱侧弯。

“妈妈，我今年过年就在剧组里过了，你和爸爸要照顾好自己。”

她把这样肉麻的话，快速打了过去，随后附上的是剧组工作群里截屏照片，郭导在工作群里说的，除夕在酒店旁边的大饭店定了位置，基本上是包场的态度，请大家一起过除夕，在白天仍然是紧张的剧组拍摄工作，晚上聚餐完成之后，就休息一整晚，新年第一天不用早起，全剧组睡到九点起来，之后就是赶进度，剧组日常的拍摄工作了。

其实郭导算是人性化了，因为她之前在当编辑的时候，还经常被要求过年也要核对作者的稿子，连夜排版，发出去，更别提什么聚餐了，团建倒是有的，只是团建搞得像是开会似的，现场死气沉沉的。

妈妈并没有及时回复，应该是在饭后跳广场舞，老家的人都是会享受的，冬天最适合猫冬了，基本上四五点就能把晚饭吃了，收拾收拾，再跳广场舞半个小时，之后就是钻进被窝里，腿脚一伸直，烫脚的火炕，能把人烫熟了的温度，快速酝酿出睡意，半个小时的经典抗战手撕鬼子剧情后，中间穿插着无趣的卖药广告，等不到下一集的手撕鬼子鼾声就已经响起。

这个时候，千万不要去替父母关断电视，看着爸爸眼睛已经闭上了，打着呼噜，磨牙说胡话，看着那亮度极高闪烁着的电视机，她好心帮忙关上，爸爸会裤擦一下子蹦起来，“关我电视干什么，我还看”，或者是，“我眼睛睡着了，耳朵还在听着呢”，“多管闲事”。

还有老家那鲜红色的万年历，整点还有报时，半夜的时候，鲜红色的万年历还会一闪一闪的，像是催命的一样，这个时候脑子就开始无限联想曾经看过的各种鬼片了，经典的《山村老尸》，黑色的长发随着绿色的湖水荡出波纹，向着脚下的泥泞草地一点点逼近。

《绣花鞋》经典中式恐怖，在深夜 00：00 分时候，一双颜色鲜艳饱满的绣花鞋，比西方的一个电锯杀人魔还可怕，西方那简短的历史文化，根本不足以让后人对前者的神秘产生恐惧，中式恐怖就不一样了，中国甚至有专门以盗墓为生的职业，如果这样的人在国外的话，可能早就被饿死了。

“我不想你工作，我想你回家来，和我们一起吃年夜饭，饭店的东西有什么好的啊，饭店的东西都是僵尸肉，你吃着是香的，你知道放了多少香精嘛，这些对身体都不好，等你老了你就知道了。”

“你说说你，过年都不回来，我知道你刚换了工作，要努力一点，但是不至于过年都不回家啊，除了过年，你还能什么时间回来，你就听妈的话，回家考个公务员，考个老师，要不你回家来，妈给你找个轻松的工作，什么工作还非要过年加班啊。”

“妈也没说让你怎么怎么样，就是普普通通的过日子就好了，至于你说当编剧，那就是一个爱好，你要是当爱好，妈什么都不说，你说咱们普通人家的孩子，能有几个成编剧的，咱们没那本事，也不要做那梦，我可听说了 35 岁之后，就不能考公务员了，你说说，等你老了，还能找到什么好工作啊，让你相亲，又不愿意，那老了怎么办，谁养活你。”

60 秒语音只是微信的限制，不是妈妈的能力，如果能说一千字的话，妈妈也是能给你发一千字的语音，她知道这些都是甜腻的抱怨，这时候，回复得越简单越好，又一个截图，那就是郭导提前发了红包，还有剧组大家说着郭导万岁的话，还有同事问着，除夕能不能吃海鲜馅的饺子。

“妈妈，我在剧组挺好的，剧组好多人一起过年，很热闹，明年过年一定回家。”

到此为止，妈妈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她也没有再说什么了，其实回家也没有什么，她是不喜欢一大家子的感觉，也不喜欢热闹，要说回家的唯一原因那就是妈妈了，这是永远的羁绊，除此之外，在她看来都是陌生人，什么远方的亲戚啊，什么小时候抱过你啊，这样的话，她听得想吐。

人情有什么用呢，反正她又不会回老家那个地方定居，都是一些八竿子打不到的人，像是老家那样的小城市，小城市容不下梦想，大城市又容不下身体，小城房，大城床，人终究是在这两者之间做出选择，而大城市的好，就在于没有人会在意，如果在小城市生活，一根头发丝的事情，都能在不出一天的时间里传遍。

这太窒息了，像是在最普通的生活中，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如果是想要追求点梦想，更会被人嚼舌根了，无数个小问题，都会被放大，大学一毕业就应该结婚，相亲，相亲不能太挑，女孩子呢就是应该向下兼容，去给男人“暖被窝”，结婚，美其名曰，“合适就好，你年纪也不小了，感情的事情可以慢慢培养，谁家的日子都是一样的”。

不合时宜的手机铃声响起，她接通，传出来的就是外卖小哥的声音，“你好，你的外卖。”小哥应该是在爬楼梯，听着气喘吁吁的，她回着话，连忙冲了出去，两名外卖员都等在外面了，一个外卖员拿着两份新疆爆辣炒米粉，另一名外卖员拎着两份奶茶，整整两个大袋子的蜜雪冰城。

“Li，你点了多少啊！咱们就两人，咱们不是两水牛！”她和 Li 拎着外面走进来，小小的书桌显得很小，她把两人的电脑都放在了床上，才勉勉强强把外卖放在了书桌上，辣椒的味道还没有打开外卖，就已经冲进了她的鼻腔里。

其实新疆爆辣炒米粉，她已经把能点的东西都点过了，才勉勉强强加到一百左右，说实话，她晚上吃东西是最多的，主要是因为 Li 点的饮料太多了，光是小料都能把两个人喂饱了，光是马上就要化掉的冰淇淋就有六个，Li 真的是能吃冰的啊，果然不是普通人。

“吃！我就要吃爽！”Li 起身，把饮料摆了书桌两排，像是被蜜雪冰城围攻的一样。

第56章 宝贝

“宝贝，你懂什么啊，我前男友就是因为我爱吃辣椒，才和我分手的，我当时可伤心了，所以我才下定决心，再也不吃辣椒了，但是，今天我破例了，就是为了你！”Li 把所有的奶茶都打开，最先把快要融化的冰淇淋递给了她。

因为吃辣椒，被前男友分手了，这信息量太大了。

她不敢细想，狠狠吃了一口原味冰淇淋，这大冬天的吃冰淇淋，对于她这样的肠胃炎加上牙周炎的患者，她真的是干大了，不过好长时间吃一次冰淇淋，味道也是不错的，毕竟她夏天的时候，也是很少吃冰淇淋的，因为怕肚子痛。

她肠胃应激，也是因为长期的熬夜，通宵也是经常的事情，久违的冰淇淋，真的太好吃了，烤着小太阳，吃着冰淇淋，这种外暖内冷的感觉真的是太好了，冰淇淋的甜腻随着口腔的温度，慢慢化开，细腻顺滑的口感，只是需要一秒的时间，就能将冰淇淋融入，然后是吞咽的动作，冰淇淋滑入口腔，从口腔甜到心里。

“宝贝，你吃冰淇淋好快啊，你真厉害，你男朋友一定很喜欢你。”Li 就是这样一个口无遮拦的人，不管是什么道路，Li 都能随时开车，并且 Li 的那双小眼睛，就算是不说话，也能用眼神开车，那嘴角也不是吃素的，只需要一个浅浅的上扬，小黄脑袋里的就已经联想到床上的事情了。

“Li，你再拿我开玩笑，我就不和你玩了。”她作为玩文字的编剧，仅仅一个字，就能体会到 Li 那脑袋里在想什么了，她是因为怕冰淇淋化掉，才吃那么大口的，怎么在 Li 的眼里却变了一种滋味呢。

她知道 Li 是没有恶意的，只是一个玩笑罢了，但是她就是不开心，因为她就是一个很呆板的人，不喜欢别人开玩笑，忽然，脑海里出现了另一个男人的影子，那就是穆程铭，穆程铭在她的记忆力，从来没有开过过分的玩笑，三观很正的男孩子，很尊重她。

“宝贝，我不是那个意思嘛。”眼神又打量了一下她，开口，“咳咳咳，我听说，某一天，一个美女编剧，冲出见男朋友，男朋友可帅了，手捧着 99 朵玫瑰花，然后两人就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帅哥还把美女编剧公主抱，抱进了屋子里，你说，帅哥美女进屋之后，都干什么了呢？”

她只是听着 Li 这不着修饰的平白直叙，脸上就已经染上了红色，这次是她脸红的莫名其妙了，她现在懂了第一次见穆程铭的时候，穆程铭为什么会脸红了，这种情绪真的不是自己能控制得，但是她就是要装。

“怎么，帅哥不你喜欢啊。”嘴硬不是她得形容词，反倒她是嘴硬的代名词。

她习惯在吃饭的时候，看手机上里群聊消息，做编剧过的就是与世隔绝的日子，经常在写完一集的剧本之后，再看向窗外，窗外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只能通过太阳的位置判断究竟有多少的时间从手指间溜走了。

像是编剧这样的自由职业者，有很多群聊，大家都是在一起抱团取暖的，所以她加入的群聊，上上下下有十多个了，都设置成了免打扰模式，几乎每次打开都是 99+消息的状态，群聊聊的内容也是五花八门的，今天的大多数内容都是围绕第一次性行为的。

其实对于这个问题，国内还是处在比较敏感的地带，毕竟性教育是空白，很多人的第一次都是在某个肉肉小说网站上，或者是在小电影，小网站制作的劣质粉红色肉灯下的隐秘拍摄角度，对于这个第一次问题，一个男编剧直言，“男人其实可以没有爱的进行性，但是这一点对于女人来说，是绝对的可以的。”

下面一个女编剧的消息，说得很好，“希望每一个女孩子都能明白，关于性，不是我们失去了第一次，而是得到了第一次，我们的身体从不是在生产线上，塑封之后，送到谁手上，又被拆开的礼物。”

其实在她看到这个女编剧的话时，她在这一刻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内心的感慨，想着自己是可以当做一个标准答案来截屏保存了，其实对于这件事情，她一直是回避的状态，因为她在小时候，高一课程还不是那么紧，她在衡水教育的高中强压体系下，一个月放一次假，每一个星期的周日下午都会有六个小时的自由时间，她就会去距离学校旁边三条街的位置，那家书店里打小时工，帮忙整理书架，帮忙收款。

书店的位置不是很好，是在一个狭小巷子的里面第一家门店，书店的门店也很是破旧，是那种红色背景，上面印着白色的正楷字体，被风吹着的破旧门牌，书店的隔壁是一家成人用品店，她在第一次找这家书店的时候，误打误撞进去过，里面是粉红色的灯光，但是最中间的灯是不开的，可能是怕破坏了店里的氛围。

只是草草一眼的扫视，她并没有发现什么具体的东西，至于成人用品店，是在她在下载了国际浏览器，有了电脑之后，无意间点进去了彩虹男的社区，才知道那么多的成人用品，书店的老板性骚扰了她，其实不是性骚扰，是美化过的“男人至死是少年”。

因为书店的老板是一个年近六十多的老爷爷，老爷爷会在她弯腰整理书架最下面的书籍时，用“后入”的方式，摩擦她的屁股，刚刚十几岁的她，那时候她是不知道这是什么，甚至会觉得这是一种“游戏”，可能是因为她是一个“乖孩子”吧，从小学的时候，一直到高中，她全身心地去学习，拒绝了很多“早恋”的机会。

现在她回想起来这件“恶心”的事情，并不心疼当时自己的无知，没有给“禽兽书店老板”一个大巴掌，或者直接拿起剪刀断送他那男人的象征，反而后悔，为什么不早恋呢，毕竟小时候还是不懂爱情，可以在似懂非懂中，享受到爱情的前期美好那几个瞬间。

现在长大了，因为知道的太多了，对爱情根本就提不起幻想，更不要遇到满分初恋了，“初恋男友”这四个充满幻想的理想意淫对象，在她这里都是空白，她努力搜刮着，在她三十年里遇到的所以男人，究竟哪一个能在她的心里占据几分爱情幻想呢。

穆程铭。

“宝贝，你答应给我介绍的男朋友呢？”Li 在她思绪飘起的这么长时间里，没吃一口新疆爆辣炒米粉，而是吃了三个冰淇淋，又慢慢品尝着饮料，时不时摆弄着手机，此刻，正一脸地期待看着她，那眼神恨不得将幻想中的男人吃干抹净。

“男朋友？”她的语气极尽疑惑，一个男人要找男朋友，她能做的，可能很少吧，她认识的男人屈指可数，从上一个工作离职后，就把杂志社的人删干净了，离职，删除，拉黑三件套，这是职场人刻在血液里的基因，至于现在的工作室男编剧们，应该不能接受介绍一个男人做他们的“女朋友”吧。

“咳咳咳”Li 将手机翻到了一个通话记录，她立刻想起来，用完就扔，这不是她的作风，说到做到，才是她的作风，但是上哪里去找一个“男朋友”，她无意识地刷着手机，突然手指点到了编剧群里一个人发的鹿角纹身男自拍照，应该是网图。

“鹿角无直男”，想必人人都听过，她也不例外，起身拿了一杯奶茶出去，楼道里只有暖黄色的灯光，她走到了走廊尽头，从窗口看着外面夜暮下的街景，在拨打出的那一刻，对面男人就接到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