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天暮是同一批进来的，我8岁，天暮6岁。血云天尊教我们功法，当时我们不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学了便回不了头，还很开心。天暮天赋好，不过12岁便筑基。但那时我们大了些，也懂事了，渐渐发现了问题。血云天尊的徒弟里，基本没有金丹期的，因为到了筑基后期，就被他吃掉了……”

“天暮15岁到了筑基后期，也被血云天尊带走了。但他没有死，血云天尊突发奇想做了个实验，让徒弟先吸食旁人精元，他再吸食徒弟精元，发现经这么一过滤，污浊之气少了很多。萧天暮因为资质好，被血云天尊重点培养，每月都让他吸食两到三个师兄弟的精元。天暮就这么长到了22岁，金丹后期，血云天尊终于打算吃了他……”

十六笑了笑：“然后就被天暮反杀了。”

苏若敏锐道：“金丹后期，杀了元婴期？”

十六应是：“金丹后期，杀了元婴后期。”他许是觉得苏若没有领会重点，补充道：“被血云天尊培养的那段时间，天暮被众位师兄弟畏惧排挤，屡次被人围攻。他虽然活了下来，但都会受伤，是我照顾他直到康复。”

苏若自是懂他的心思，给了他一颗定心丸：“原来如此，你们感情真是深厚。”所以我不会告密。

十六满意了，又道：“其实今日你见到的事，在血云居是默许的。这是血云天尊在时便形成的规矩，弱者没资格活下去。天暮当初也是不知吸食了多少师兄弟的精元，才能杀了血云天尊。”

苏若只管赞同：“你说得对。”却又问道：“萧天暮也吃你们吗？”

十六哈哈一笑：“他吃完血云天尊，险些被污浊之气折磨致死，还是自创了排污功法，才活了下来。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只敢吃灵植灵兽，等满世界再找不到灵植灵兽，他已经是炼虚期，哪里还看得上我们？”

苏若道：“那你们为何还待在这里？”

十六一声轻咳：“苏姑娘，不待在这，我们去哪呢？我们入了魔修这条路，便不被外世所容，死域又弱肉强食……我们不止不能离开，还要去外面收徒增加血云居实力。天暮杀了血云天尊后，大家便将他奉为新一任血云天尊，他没反对，于是就成了我们的新师尊。你别看他平日对我们不闻不问，可若是碰上事情，他还是会出手的。”

苏若不吭声了。她曾经觉得，萧天暮就好似泥沼中剧毒的花，而现下，她终于知道，他生长于其中的泥沼是什么了。血云居，甚至整个死域，便是一潭泥沼，腐烂，阴暗，散发着死气……

苏若还在思考十六的话，却不料，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苏若看去，便见十六摸着她的手诚挚道：“苏姑娘，我知道你不想死。我有办法救你。”

他的态度恳切，语气温柔，目光却是藏不住的痴迷贪婪。苏若看他片刻，问：“什么办法？”

十六道：“我和天暮感情深厚，你若是愿意做我的人，天暮定会看在我的份上，不吃了你。”

苏若默然。她忽然发现，原来她并没有理解十六那些话的用心。这人根本不是怕她告密，而是想抬高自己，赚她便宜。苏若用力抽手：“那你便去和天暮说吧。”

十六自然不敢去找萧天暮，他起身行到她身前蹲下：“天暮还在外没回。他不解风情，我却不一样。不如我们先……”

他的手就朝苏若大腿摸去，苏若猛然起身退后，避了开来。她再没心情搭理这人，直接下了逐客令：“你还是请回吧。”

十六被拒绝，眼中闪过阴毒，忽然将什么朝苏若甩去！一株巨大的绿色藤蔓便凭空出现，迅速将苏若缠了个结实！藤蔓上细密的小刺割破苏若衣裳，将她的皮肤划出道道小口，苏若感觉身体渐渐麻痹。十六面上的温柔荡然无存，一声冷哼：“敬酒不吃吃罚酒！”

苏若看着十六朝自己行来，十分郁闷。倒不是因为她无法解决现下的局面。她早就在屋中布下了阵法，制住十六毫无问题。但是她的阵法是留着对付萧天暮的，现下如果因为十六露了底，便失了先机。便是这么一犹豫，十六已经到了她身前，手朝着她的衣领伸去……

苏若凝神，就打算启用阵法！却不料头顶一阵风声，原本束缚住她的藤蔓突然长出了一张大嘴，将十六一口吞下！十六只得一双脚还露在外面，拼命挣扎！那大喊的声音自藤蔓中闷闷传来：“师尊饶命！饶命！天暮饶命！天暮”

伴着一声古怪的咕嘟声，十六的声音再听不见。藤蔓忽然消失，苏若摔在地上，房中已多了个人。萧天暮坐在她身旁，森森道：“我都没舍得动你，你倒是好，差点被他动了……”

苏若身体依旧麻痹，躺在地上，因为方才的一幕心有余悸。萧天暮冷冷盯着她，忽然伸手，指尖用力戳了下苏若的脸。

苏若“唔”了一声，觉得她脸上定有了个指甲印。萧天暮缓缓收回手，苏若便感觉有什么东西自脸颊抽离，身体恢复了知觉。她缓了缓情绪，坐起身，朝萧天暮道：“谢谢。”

萧天暮一声冷笑。苏若见他似乎并不打算离开，轻声询问：“他说得是真的吗？”

萧天暮换了个随意的坐姿：“什么？”他支起一条腿，手肘搁在膝盖：“我和十六是师兄弟，还是我金丹期时便杀了我师父？”

苏若：“他和你是同期，曾经照顾你。”

萧天暮：“是真的。”

苏若：“那你方才杀了他？”

萧天暮呵地一声低笑：“他曾照顾我，我也曾豁出命救他。这么多年过去，我已经快不认识他了。”他慢条斯理道：“有时我觉得，当初我便该让他死。”

苏若没接话。屋中一时安静，萧天暮却忽然勾起一抹笑，带着几分恶意道：“来，想说什么，便说吧。”他捏住苏若下颚：“不知道为什么，总有女人赶着来心疼我。我便奇怪了，她们是打得过我，还是喂得饱我？谁给她们的资格？”

最后那句话，满满都是俾倪的张狂。萧天暮忽然凑近苏若，眉眼弯弯道：“告诉你一个秘密。”

苏若安静看他，萧天暮笑容愈大：“为何轮到我要死时，我那师父便做起了实验？”

男人漂亮的唇就在苏若唇边开合，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尖：“因为啊，他不是突发奇想，是我说服了他。”

“我想活，我想杀了他，我要提升实力，我向他提出了这个办法。”

“你以为那些暗无天日的过往，其实是我自己选的路。”他拍拍苏若的脸：“小家伙，我不需要救赎。”

他退开，笑着看苏若。苏若稍稍坐直了身体：“你让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萧天暮轻嗤，摊手：“你随意。”

苏若将散乱的发捋去耳后：“拍卖场那晚，我的精气，你吃饱了几分？”

萧天暮：“……？”

萧天暮仔细看苏若，半响方回答：“三分。”

苏若：“你为何一直留在血云居？一，因为对血云居有感情，和血云居里的人有羁绊。二，因为血云居里有你的势力。三，因为你习惯了，加上外面也不接纳你，你懒得折腾。”

萧天暮：“……”

苏若：“还是三者皆有？还是我没猜到的第四个原因？”

萧天暮好气又好笑：“你在逗我吗？”他抬手，手掌虚虚覆上了苏若的发：“奇怪的家伙，或许我现下便该吃了你。”

苏若推开他的手，认真道：“不，你别吃我。我可以给你其他选择。”

她拉着他的手站起，推门行到院中。灵气凝聚于指尖，苏若开始快速勾画繁杂的图案。周遭的天地随着她的动作活了过来，死域之外，遥远的灵气受到召唤，赶来她身旁，争先恐后涌入她的身体！灵气持续注入，冲天的金光爆发！可这还不是结束，不过半刻钟，又是一道金光苏若竟是连升两级，直接跨入炼虚！

金色光芒未散，苏若又重新结印，血云居四下亮起光芒。那光芒先是星星点点，而后逐渐连成阵形。最后一个手印结完，死域风云变色，地面忽然震动翻涌，变成了巨大的无底黑洞！四下房屋坍塌，参天树木倾倒，声响震天！人们尖叫惊慌逃离，他们悬浮在空中，眼睁睁看着大地变成了一只怪兽，将地面上的所有东西吞入深渊！

阵法光芒渐渐消散，世界恢复正常，可只是这片刻功夫，血云居便再不存在。萧天暮看向苏若，她仍被未散的灵气与金光包围，黑发飞舞，衣裙飘扬。她朝他伸出手，温和对他道：“萧天暮，跟我走。往后，我养你。”

她握住他的手，磅礴的精气便自交握处猛然冲入体内，萧天暮身体一颤，灵脉感受到了许久未有的饱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