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1 / 1)

韦训点头答应了:“好,太阳落山后我来接你。”

杨行简一听,他们二人三言两语就计划好半夜出去偷看凶案现场,惊得张大了嘴,连忙劝道:“公主,那种血腥晦气之地,万万不可去啊!”

宝珠说:“昨天保朗就非得叫我去,说我能破了石磨埋妻案,大可以试试罗成业的案子,既然非得跟那个烦人精出去,那我不如自己先去瞧瞧。”

韦训插嘴道:“他怎么烦你了?”

宝珠立刻警觉:“你别捣乱!保朗是崔克用的亲信,目前下圭县是他说了算,而且他还是个使横刀的高手,听说在徐州非常有名。”

韦训不屑一顾地撇撇嘴。

约定了去罗成业家的时间,韦训凝神听了听外面的动静,起身说:“快醒了,你喊她们给你梳头吧,我先走了。”

宝珠问:“你干什么去?”

韦训笑道:“去多宝塔,既然全天下的人都说是我盗珠,那我必须得亲自上去走一趟,不能辜负了这嫌犯身份。”

杨行简大惊:“这可是光天化日之下!”

韦训傲然道:“那又如何?”

杨行简眼前青影晃动,还没反应过来,韦训已经轻飘飘地从后窗翻出去了。他连忙起身探头去窗外张望,阳光之下,无论房顶还是楼下,哪里还能看见韦训的半片衣角,堪称神出鬼没,来无影去无踪。

杨行简惊疑不定,不停揉眼睛,下巴胡须也跟着颤动,疑心韦训到底是不是活人。

宝珠突然想起一事,向杨行简问道:“杨主簿身上带了多少钱?可够路上使用?”

杨行简仍看着窗外不能回神,被连声催问,才连忙回答道:“我去长安时,凭券契从波斯柜坊支取了一百两金。”

宝珠皱眉道:“这么点儿,难道兄长在幽州也过得左支右绌?”

杨行简忙道:“那不至于,殿下虽离开长安就职边陲,怎么也是皇子身份,一切用度都参照亲王府品级供应。主要是我隐匿身份一个人出行,带多了实在背不动,也怕路上匪盗打劫。”

宝珠略心算了一下,一百两金嘴上说说捉襟见肘,实物大概有七八斤,要一个文官背在身上长途跋涉,确实有点沉重。这恐怕不是支取上限,而是杨行简的负重上限。

此时两人也听见外面婢女起身活动的声响,于是跟着改口。

杨行简说:“况且当时实在想不到芳歇尚在人世,这些钱只是预备打探消息用的,并非为芳歇准备的旅费。等到咱们到了洛阳大城,我可以去柜坊再多支取些。”

宝珠心道自己曾经有几百个宫婢宦官使唤,行动坐卧处处都有人细心呵护,现在身边连个帮忙梳头的人都没有,甚至还要亲自操心过问这些阿赌物,想想颇为自怜。

第41章

这一天,宝珠以去过杀人埋尸现场受惊过度生了急病为理由躺在床上补觉,养精蓄锐以备夜里偷跑出去。保朗虽不信以她的胆量会受到惊吓,派人来视察,见她确实卧床不起,也拿她没有办法,只能暂时罢手。

杨行简更是借题发作,把视线内能看见的人从上到下都削了一顿,又是骂服侍的人疏慵愚钝,又是请收惊宁神丸,又是赶着厨房给熬制安神汤,如果不是下圭县的和尚都给关了起来,估计还得请几个来作驱邪的法事。

一直拖到半夜,把所有人都折腾得精疲力尽,看见他父女两人就害怕,杨行简赶走了仆人,独自留在宝珠身边照应。韦训果然回来了,脸上带着些许迷茫之色。

宝珠从床上翻身而起,一边穿鞋一边迫不及待地问:“上去了吗?”

韦训点点头:“上是上去了,但是没有发现什么机关,塔里只留下这个东西。”

于是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袱,里面裹着一只方形漆盒。盒子只有七寸大小,却极为精美。外观使用金银平脱工艺,以金箔、银屑、玛瑙、琉璃、砗磲等佛教七宝装饰,盒盖里绘有飞天献宝的图样,盒内衬有金线刺绣的宝相花纹锦缎软垫。

不说里面装着什么,只说这个空漆盒,就是件精心雕琢的珍品。

宝珠捧着漆盒看了看,问道:“这大概就是装白蛇珠的容器吧?看起来是常州那边工匠的手艺,正是武威军节度使的管辖地。”

她把漆盒翻过来,果然在底部看到‘臣崔克用谨敬’几个小字。更边缘的角落有法明二字落款,应该是工匠名字。这件专门为皇家制造的器皿异常考究,就连落款文字的书写都那么端庄秀丽,与民间的器物截然不同。

韦训取出盒里衬垫的锦缎查看,不时凑在鼻端嗅嗅。

要说为了敬献皇帝,细枝末节都要做到最好,这锦缎上却有一块核桃大小的透明污渍,虽然已经干透了,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手感却能摸出来偏硬,闻着还隐约有股腥味。

韦训心想自己亲自登高入塔探查,是靠一身功夫硬闯进去的。然而入塔之后,梁上每一片瓦、地上每一块砖都摸过了,确实没有发现任何可乘之隙,也没有发现地宫存在,只要大门封锁,塔中对他人而言就是密室。

因此他心中也是奇怪,难道江湖中还有第二个人能拥有与他匹敌的本领?而这个人偏巧就跟他一起出现在这小小的下圭县城中?韦训对自己一身绝顶轻功颇为气傲,此时少年意气好胜心起,铁了心要查出到底是谁偷了那颗蛇珠,还作死栽赃给青衫客。

杨行简见韦训竟真的能在重重守卫下闯入那座二十丈高的石塔,还把重案的证物带了回来,自是骇然,问:“塔里有没有看到一张字条?”

韦训问:“什么字条?”

杨行简说:“吴致远说贼人偷走宝物之后,在漆盒里面留下一张字条,他只来得及扫了一眼。”

韦训摇头:“这个没有。”

杨行简说:“那必然是保朗收起来了。这也是奇怪,明明是案件中的重要证据,他怎么不拿出来让大家看一看?也好辨认字迹。”

韦训笑道:“那简单,我去找他讨要。”

宝珠怒道:“说了不要招惹他!至少现在不行。今天先看看罗成业家是什么模样,再做打算。”

韦训问:“你怎么又对那个丢了脑袋的不良帅感兴趣了?”

宝珠说:“罗成业家虽然就在莲华寺隔壁,但经过石磨埋妻那个案子后,我觉得也未必就跟盗珠案是同一个凶犯。发现白蛇珠被盗那天早上,罗成业其实还活着,这不是很奇怪吗?如果跟其他案件一样,是预见到盗珠案牵连甚广,故意栽赃上去的呢?反正你已经背了一口锅,再多来几口也是顺理成章。”

韦训说:“那么我单独去一趟看看也就是了,你又何苦再去那种地方??浑水。”

杨行简从没想到自己能跟这人想法一致,连忙跟着劝:“是的是的,请公主珍重身体,不要以身试险,这些事交给别人去办就好。”

宝珠哼了一声,对韦训说:“你又不知道被关起来的难处,昨天县令夫人一定要邀请我跟她们家女眷一起喝茶做女红,手里拿着一根针被人评头论足,生怕说错一句话露出马脚,那滋味可太辛酸了。”

韦训心知她是给憋得狠了,想找机会出去透口气,心想有自己跟着,出不了什么大事,于是不再劝阻。杨行简还想再劝说,被宝珠一眼瞪了回去,只能捏着胡子长吁短叹。

韦训再次出去摸清道路,宝珠趁机用画眉的石黛将漆盒上镶嵌的纹样拓了下来。既然是重案证物,必然不可能长时间留在在手里,以后还是得放回原处,才不会让守塔的人起疑。

等到丑时,全城人睡得最沉的时候,韦训过来思过斋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