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1 / 1)

从岐王府脱困之后,她几乎夜夜如此,直到彻底复仇,离开洛阳。

韦训轻叹一声,从被中探出双臂,缓缓将她揽入怀中,在她耳畔呢喃细语:“你已经赢了。”

“你战无不胜。”

“你是狮子无畏观音,无敌宝珠大王。”

他反复摩挲她的后背,如同那一夜共同狩猎,助她驱赶梦魇。直到汹涌的愤怒与恨意慢慢消退,紧绷的身躯逐渐松弛下来。握紧的拳头松开了,他碰触到她拇指内侧弓弦留下的疤痕,那是用血战赢来的功勋。

舔去她眼角渗出的泪珠,舌尖传来咸苦的味道。不知不觉间,躁动的欲念已消失无踪,心中仅留下纯粹的爱意与怜惜。

将月亮送回天上后,他能干脆利落地放手离去吗?

第二次鸡鸣过后,韦训肩上搭着自己的蹀躞带,轻悄悄迈出门槛,回身小心翼翼合上门扉,以免惊扰了熟睡的人。

回首时,却见杨行简站在走廊另一头,脸上满是错愕,两只眼珠子瞪得溜圆,几乎从眼眶中滚落出来。

杨行简每日清晨都会来给公主请安,怎料今日会撞见这样私密的一幕。大清早,他衣衫不整从公主房中出来,杨行简岂能不懂发生了什么。名义上,他仍是公主的监护人,一时间尴尬混合羞恼,不知如何是好。

韦训同样没料到会与他撞个正着,不过仅仅愣了一瞬,便迅速恢复了惯常的桀骜神情,下颌扬起,摆出一副“你待如何?”的嚣张架势。

挑衅的目光短暂交汇,杨行简当即败下阵来,以袖掩面,佯装什么都没瞧见,转头快步离开。

韦训知道这家伙回屋就要往幽州写信告状,只是自己满腹心事,根本没心思理会。

趁着宝珠尚在酣睡,韦训打出一桶冰冷井水,匆匆洗漱完毕,又去马厩里看了一眼牲口,再奔回自己房间,揪起睡梦中的十三郎,督促师弟修炼早课。

忙完一圈儿后,他又悄悄折返宝珠的房间,蹑手蹑足爬回原位,重新躺好,佯装成从未离开过的模样。

等到宝珠悠悠转醒,睡眼惺忪打了个哈欠,迷迷瞪瞪往身旁一扫,只见韦训裹着被子,睁着两只乌青的眼圈,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宝珠一时有些恍惚,呆呆地回神,恍然想起他为何会睡在自己身边。瞧这张饱受蹂躏的脸,不像有好转的迹象。

她心有不甘,追问道:“怎么,难道没有效果?!”

韦训摇摇头,如遭瘟的猫般,病恹恹地嘤了一声:“我胸口难受得紧。”

宝珠连忙扒拉开被子,耳朵贴在他胸口凝神细听,那胸腔里面好像关着一匹脱缰野马,心跳急促狂乱,听起来快要力竭倒毙了。

宝珠大失所望,心底甚至闪过一瞬对自己“凤凰胎”血脉的怀疑。她来不及梳头,急急忙忙披上外衣,噔噔噔跑出去请青阳道人。

周青阳趁拂晓时风纯露净,潜心炼精化气,以结内丹。刚进入物我两忘之境,莫名其妙被拉出来出诊。踏入门内,只见小崽子奄奄一息倒在床上,偏生死活不肯伸出手来。

她多年行医,直觉其中有诈。但医者仁心,仍伸臂探入被筒,试图摸他手腕脉息。刚一伸手,就被一只冰凉的爪子暗中扣住了脉门。

韦训捂在被中,眼珠子狡黠一转,眨了眨眼:“求师伯可怜。”

周青阳神色一僵,随即勾起冷笑,低声问:“你想要什么医嘱?”

宝珠在门外心急如焚,好不容易等到大夫诊治完毕出来,迎上去问道:“怎么更严重了?”

周青阳心底暗骂韦训鬼胎难产,面上不动声色,随口胡诌:“他一身毛病,三病四痛,五劳七伤,如今衰退既至,众病蜂起。再这般纵情恣欲,无异于雪上加霜,乃取死之道。你怜惜些,别再折腾病猫子了。”

宝珠闻言一愣,隐约领会了她的意思,不禁有些愧疚。

“那医嘱呢?”

周青阳敷衍了事地回答:“多喝点热水吧。”

第205章

宝珠提心吊胆,以为韦训会像上次寒疾爆发那样,人事不省地昏迷许多天。然而这回有周青阳在,施针之后喝了几碗热汤,他又没事人一样爬起来活蹦乱跳了。

同样的医嘱,疗效却与邱任施术判若云泥,这让宝珠对青阳道人的医术更为叹服。

虽然韦训表示立刻就能出发,但旅途劳苦,宝珠仍不放心,决定在旅店逗留一天观察。况且下一站是昭义镇,穿越边境要应对哨兵盘问,同行的每个成员口述都得互相吻合,要认真准备。

与不受中央控制的河朔三镇不同,昭义是唐廷遏制河朔的防御藩镇。二者立场不同,导致边境如同两国之间一般森严,往来旅客的身份都要受到逐一勘验才能放行。

周青阳的公验是一张颁布于五十年前的道士度牒,黄麻纸破烂不堪,若不是粘在绢帛上固定,已碎成片了。

哨兵对此十分困惑,只是见这女冠身似鹤形,白发如雪,本着尊佛敬道的心思,犹豫了一番还是放行了。

一路行来,关卡检查愈加严格。幸而有杨芳歇的身份,宝珠才得以渡过难关。岂料七八日后,一行人走到邢州地界,却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

昭义镇与北邻成德镇半年前交恶,两军对峙,局势紧张,大批旅客滞留在邢州,进退不得。

据杨行简打听到的消息,原本关卡封锁还没那么严苛。可两个月前,有个武艺高强的黑衣女人强行闯关,伤了十几个哨兵,疑似成德镇敌军斥候。自此之后,除非长官特批,纵是老弱妇孺也不能通融,守卫堪称密不透风。

杨行简虽持有官员告身,可是一来此地远离京城,王化不及;二来他的上司身份特殊,幽州与成德关系敏感,战时反而会遇阻拦。

一行人被困在两镇边界中丘县城内,不知如何是好。

周青阳此行的目的地就是成德进入太行山的井陉关,韦训心中狐疑,问道:“师伯早知道邢州是这般形势?”

周青阳翻了个白眼,说道:“没错,不然要你何用?我骑着驴游山玩水就过去了。疤脸说她武功垫底,带上我没办法闯关,且看你小子功夫如何。对了,金丹也得给我运过去。”

宝珠跟着说:“我也舍不得抛下庐山公。”

韦训听了,一时沉默不语。就算他轻功无双,要扛着四个人加两头驴闯关,也有些强人所难了。

此时被迫滞留在中丘城内的商旅极多,一行人好不容易才找到落脚的旅店。城中热闹的反常,旅店门口饮茶的摊位都挤满了人。

寄放下行李,众人出门落座,一边喝茶一边打听有没有别的通关途径。

手头拮据的旅人花光了旅费,只能想方设法在城内谋生。此时正有两个穿绿衣的中年优伶站在摊位旁边表演“参军戏”,以此赚取打赏。

这种戏是两个人搭伙出演,一名男子头戴鸟形装饰,是“苍鹘”角。他扭腰摆胯,忽作张弓动作,大声念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