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眼很热,丰沛的灵力凝在商粲的指尖,非人的双瞳显得冷漠近神,她破开持续加重的风压,朝着她的目的决然地挥下手去。
无尽的火流星朝着清涟湖落下,飞速靠近的赤金色火光映在水面上,将粉白的莲花都映的通红。清涟君手上结到一半的术式戛然而止,急急转过身去,商粲仿佛从那向来古井无波的身影中看出了几分仓皇。
如果是那池莲花在捣鬼的话,商粲瞬也不瞬地看着不远处的水面,那就干脆像是曾经在忘川做过的那样、把这整个湖都烧干净吧。
很难形容火光与水面的那一刻碰撞发生了什么,在一瞬静寂后产生了巨大的冲击,饶是商粲早有准备也拥着云端稍退了两步,在余波过后重又陷入长久的寂静。
心中忧心着不知道有没有离得近的修士会被波及,商粲忽的感到怀里的恋人周身一凛,与此同时,被二人归入鞘中的无忧与非望齐齐铮鸣一声,随即陷入沉寂。
商粲一惊,顺着云端的目光抬眼看去,却看到一如既往的清涟湖,连满池莲花都毫发无损,花瓣像是无事发生过般随风轻摇着,簇拥在莲池中心那人的身边。
清涟湖中心坐着个人。
她坐在一片巨大荷叶上,就像是商粲记忆里每次来天外天清涟湖问心时被要求的那样。只是商粲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荷叶,也没见过这样的一个人。
能看出是个女子,生的清瘦,饶是正盘腿坐着也能看出其身形颀长。她头发很长,因着坐姿而有一部分随意委顿在荷叶上,像是很久都没有刻意修剪过了。而她此时正闭着双眼,眉飞入鬓,面上自有股不怒自威的凛然气度,教人望之生寒。
商粲没见过她,却立刻明白了她是谁。
下一个呼吸间,那人忽的睁开了眼睛,双目如寒星般直直向商粲射来,内里冰凉一片,冷的慑人。
“很有本事。”
纵然声线不同,但开口时的语气却与“清涟君”一般无二。那女子没有站起来,只淡淡说道:“我当年可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你们两个逼出来。”
“本来能杀你们的机会一抓一大把,比如当年问心,再比如头一次看到商粲这双眼睛的时候……”她安静看了商粲半晌,轻叹道,“如今只能我来亲自动手了。”
“把你们腰上那两把剑放下吧,你们没法子用它们来对付我的。”天外天掌门御久懒懒抬首示意道,“两把都是我铸的剑,还是我起的名字。生出的剑灵不知为何不怎么听我的话就算了,如今总没法子再调过头来咬铸造者一口的。”
作者有话说:
说真的我写的时候一直念叨着打架的时候不要调情不要调情,但是、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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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属于强者的威压迎面而来, 商粲下意识搭上腰间非望的剑柄,又烫到似的弹开,喃喃道:“……你铸的?”
“是啊。”御久姿势不动, 端正地微微颔首, “在天外天的游学中脱颖而出的少年英才会拿到一柄天外天制造的兵刃你们两个本就格外出挑,拿到的剑也都是出自我这个天外天掌门之手、不也很正常吗。”
商粲背后生出一股恶寒, 她定定盯着端坐在荷叶上的御久看了半晌, 艰难道:“所以你这些年说是闭关、其实一直在这里……在清涟湖上。包括我们那时问心,你是不是也……”
“……”御久没有立刻回答,只慢慢垂下眼帘,唇畔勾起意味不明的笑意,轻不可闻地叹道,“……也不是我自己选的地方。”
“但的确如此。”
她很快又恢复了原本漠然的样子, 淡淡答道:“清涟湖本就是问心的媒介, 我‘闭关’后就在这里加了术式, 在那之后,所有在清涟湖问心的人便都需经由我手。简直像我就是天道似的。”
御久状似开玩笑似的说道, 却连敷衍的笑意都没挂出来便隐去:“原本只是觉得事已至此、该做些力所能及的为天外天好的事情, 谁知道还真的派上了些用场。”
她说着懒懒抬手指向商粲, 眼底深邃如泼墨:“先是你来游学,在这里问心的时候,我发现你记忆繁复绝非常人, 几番查探下才发现这世上竟然还有只不自觉的小凤凰半妖。”
“但我那时没怎么在意。”大约是许久没同人说过这么多话了,御久稍稍歇了歇才继续缓缓道, “毕竟是青屿的半妖, 和天外天没什么关系, 我也乐得见青屿日后栽个跟头, 便没继续出手。”
连自己都毫无所觉的秘密原来在多年前就已经显于人前,商粲被御久轻描淡写的口吻激起一阵难言的烦闷恶心,刚想反唇相讥,便看到御久动了动手,慢条斯理地指向了她身侧的人。
“再来是你。”御久指了指云端,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笑道,“青屿也是很不容易,好不容易出了个无瑕仙体,偏偏却对半妖心存非望。”
云端的身形一下子僵直了,商粲看到她向来清冷的面容上难得显出些怒气,冷声开口道:“……所以天外天赠我的剑、才起了这个名字?”
“不错,都说了是我起的。”御久欣然颔首,笑意却不及眼底,声音也幽幽地沉下去,“……本不该有的希冀,世人称之为非望。”
“我那时便觉得,真是让人看不下去了。”
她说着沉默下去,好半晌才轻轻叹了口气,道:“算了,都到现在了,跟你们说个清楚也没什么,反正这话你们也带不出去。”
话里满是对眼前二人胜券在握的笃定,御久静静抬眼,平静开口道:“半妖第二次问心失败吐血,是我做的。之后去天外天药卢给你开的药,是会使妖性狂暴的药。”
“多少有点拐弯抹角了,但我离不开这地方,一时也想不出更快的法子。”像是在说些无关紧要的事,御久将商粲和云端都并不知晓的往事平平吐出,“谁知道小凤凰比我想象的能忍许多,喝了那些药之后天天同无瑕仙体待在一块儿还能不暴走,我就只好再想个法子。”
“正好天外天那时的代掌门也对你似乎有些心思,就很轻易地听了我的话”她扫过商粲因错愕而睁大的眼睛,这副神情似乎给她带来了些愉悦,声音都显得轻快了些,“你这妖性觉醒的时候真是动静很大,折了天外天好几个人呢。”
难言的怒气瞬间涌上心头,商粲用力握紧了拳,开口时声音都因怒火而显得嘶哑:“你这个、疯子……”
“算不上疯,半妖,算不上。”御久不以为忤,反而微微一笑,“至少比不上那天的你。”
“……既然说到这里,我也不妨做个好人,再告诉你一点好事情。”
御久稍眯起眼睛,视线在二人身上转了个圈,再开口时语气生凉:“你应该一直觉得,当年是你发狂时伤了云端吧。”
商粲一惊,脑中下意识回想起当初自己在火海之中刚刚清醒过来时看到的的凄惨情景,她愣愣转头去看云端,却见身侧的人眉头紧锁,显然是心存疑惑。她这才突然想起,云端是不记得那天的事的,到现在也不知是为何。
被心头生出的猜想所惊,商粲慢慢转回头看向御久,看到她面上显出一丝凉薄的笑意。
“这话说出来你想必会很开心,”御久淡淡道,“不是你。”
“我那时看在眼里,你疯的狠了,天火烧的哪儿都不剩,卷到旁人身上也像是对待草芥虫豸般毫无半分犹豫。”
她眼神轻飘飘瞟向云端,见云端剔透面容上显出些许困惑,一双墨玉似的眸子却眨都不眨地死死盯着自己,整个人都像是泠然冰刃般带着锋利的锐意,与当年那个在危机四伏的天火中都不肯拔剑,只执拗地向失去神志的半妖一声声喊着师姐的人表现的大相径庭。
“……可笑。”御久也不知自己这话是在说谁,她轻轻摇了摇头,重又看向商粲,“你疯的意识全无,却连几乎失去控制的天火都远远绕着躲开无瑕仙体,挨都不挨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