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晚了这许多日子,晚到云端只能形单影只无所适从地站在忘川河畔,连想要追上那抹魂魄都无从找起,山河远阔,天地茫茫,她能去哪找那小小一缕魂魄呢。
那个人连碧落黄泉都没来,她就那么狠心地放手远去,偏偏还想尽了法子确保云端不会追她而去。这场戏时至今日才被掀了场子,而云端腰上别着商粲自裁的剑碰都不敢碰,连她到底是出了意外魂飞魄散了还是刻意没有来幽冥鬼界都不知道。
为什么要骗我多活这两年呢。
心中像是有个小小的自己仍在执拗地问着这个答案在过往时光中昭然若揭的问题,云端后知后觉地感到尖锐的痛意在心间蔓延开,非常的疼,像是硬生生把心掰下来一块似的,难以忍受的痛意渐渐化成潮湿的水汽,弥漫上她一夜未眠的干涩眼帘。
事到如今,为什么偏又让她知道这些呢。
为什么偏又让她知道,商粲似乎比过往表现出来的要更在意她呢。
在这个无论她多想见她都再也见不到了的时候,在这个连她想不顾一切追上去都失了资格的时候,偏偏是这样的时候,让她知道了她和商粲这些年或许是南辕北辙,但又殊途同归。怀着同样的心思却怀着不同的秘密,从未被宣之于口的心事发酵成自我放弃,在她努力想要靠近的时候,那个人已经在平静策划着一场无字道别。
爱恨在心间纠缠着此消彼长,云端难以承受这份过于沉重的情感,沉甸甸地坠的她低下头弯下腰去,面前平静如镜的河面上突然泛起点点涟漪,带着她的影子都变得模糊不清,像是遭到一场突如其来的雨。
人怎么会有这么多眼泪呢。
云端懵懵想着,她用袖子擦了一遍又一遍,连眼角都被布料摩擦着疼起来,却还是到最后都没能想明白。
怎么会有这么多眼泪呢。也不知道是为谁而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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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没有一件好事情。
新上任的天外天代掌门许是吸取了裴琛在面对妖族时入魔的教训, 比过往历任掌门对妖族的态度都要更严苛。挽韶咬着牙看完夜鸦带来的报告,想想在眼下鬼族还在虎视眈眈的时候天外天竟然还有这个闲工夫来捣毁还算老实本分的树妖窝点,气得她在心里把这位代掌门的祖宗问候了个遍。
真是没有一件好事情!
挽韶深深叹了口气, 从气昏头的边缘堪堪缓过神来, 又苦大仇深地磨着后槽牙暗骂了商粲一句,却很快泛起酸涩来, 扁着嘴梗了好一阵才缓过来。
自那日云端带着鬼族名录御剑而去之后, 她就再没见到过云端。
挽韶那时根本没跟上事情的发展,但到底是知道放那样的云端独处实在危险,故而着急忙慌地在鬼界寻她。刚被搞塌了半座房子的南霜不知为何一反常态的没有对她说什么不中听的话,只同样配合地遣了手下去找。但纵然是在花妖和鬼族的协力下,终究还是没能找到云端,只在某偏僻处找到了孤零零放在地上的鬼族名录。
‘照我们这个找法, 就算是只鸟也该已经被翻出来了。’南霜面色如常, 似乎全无意外, ‘想必是云中君不想让我们找到她吧。’
她说的轻巧,挽韶却慌得不行。她在寻云端的间隙间才推测出一些端倪, 一时对自己这个推测满是抗拒, 心中的惶恐惊骇几乎要将她压垮。最后还是靠着莫名可靠了起来的南霜, 神出鬼没的鬼王施施然去修仙界溜达了一圈,再回来时带回了两个消息:一是当年商粲在裴琛面前自戕了,裴琛替商粲说了谎, 二是传闻云中君日前突然回了青屿,无需太过担心。
这第一个消息她是如何得来的挽韶无从知晓, 但第二个却确实是真的, 在修仙界是个半公开的传闻。毕竟这两年云中君都没回过青屿, 此番回门多少引起了些骚动。
挽韶本该稍稍宽心的, 可却再也没了这份余裕。
……商粲死了,是自戕?
纵使在商粲来到碧落黄泉后她就一直为商粲的性命提心吊胆的,也不是没有想过如果哪她真的吊不住商粲这个破烂身体该怎么办,但事到如今,这两个字突然明晃晃地砸到挽韶眼前,她却还是站立不稳似的踉跄了一下,堪堪坐到椅子上,在愣怔的情绪中感到泛起目眩。
挽韶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到最后,商粲没死于旧疾,没死于敌手,她死在
挽韶不敢再想,也不敢去想象云端在听说这件事时的心情。如今外忧内患,她好歹是碧落黄泉的妖主,再怎么样也要做出个样子来,连悲怆都不能露出几分,却总忍不住在这种间隙一遍遍地强迫自己挤出几分理智去思考整件事。
谁不想活呢,商粲怎么可能不想活呢。
这人死掉的机会多得很,要是早就下定决心要去死的话,商粲应该早就已经……又何必等到那时候。还有那场火、人都已经抹了脖子了,为什么还能凭空召出那么盛大的天火,总不能是那人提前布置好的,就为了自保、或是想把自己烧成灰吗?
不对,不该是这样。挽韶稍用力摇了摇头,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如裴琛所说,他那日带着修士去寻粲者的事商粲不可能提前知道,她本就是被逼逃到了那座山上,那就更不可能在那座山上提前做了什么谋划……
……还有,死了但却没有魂魄去往鬼界的记录,又是个什么情况?难不成又是半妖才有的特性吗?
死后引发的天火,不知所踪的魂魄
商粲身上的谜团太多,挽韶禁不住暗恼这人惯是会给她添麻烦的,认命地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
也不知道商粲妖的那一半究竟是什么……兴许该先从这方面开始查起会比较好?
*
青屿,玉衡。
时隔两年,重新踏在玉衡峰的青石板路上时倒也不觉得陌生。云端闭了闭眼,在玉衡峰入口处伫立了几千年的古木随着她的到来树叶无风自动,层叠碰撞间竟发出琴声般空灵清脆的声响,像是在欢迎她。
她应声抬头,缓缓走到御音木下,琴声温和清越,云端静静听着,便感觉这几日来在身体中浸透着的某些沉重的负面情绪稍稍缓和下去,像是污浊自心间脱落,让她能喘上一口气。
站在树下,云端突然想起一年多前楚铭传来的信,说是他照着商粲给他留的消息去御音木下挖了挖,结果真的挖出坛女儿红来,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还能不能喝,就又埋了回去,等商粲回来再一起喝,要是喝伤了就算是她为这些年的赔礼道歉。
时过境迁,商粲当年为何要在御音木下埋酒已经不可考,只是这念头成功勾起了一丝念想,云端只是站在这里,就有万千回忆涌上心头。
这里是青屿玉衡,是她自小修行的地方,是她成为商粲师妹的地方。
是一切的起点。
此时正值午后,玉衡峰上修行的外门弟子该是正在午休,四下安静,只有御音木的琴声回荡着。云端在树下站了半晌,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她迟疑了片刻才转过身去,看到青石板路上正有个女子向她走来,衣着华贵,飘然若仙,本是正板着脸的,该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却莫名不让人觉得可怖,兴许是那双眼中含着的细微笑意和那个人有几分相似。
“回来了?”
玉衡峰主望月停在距云端几步处,像是她只不过是出了趟门似的招呼道,却诱的云端心头一酸,遮掩般地低下头去,低声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