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事,几乎是在一瞬间,她的眼前就变得模糊起来,商粲端正的面容在她难以抑制的泪水中逐渐糊成一团,她不敢哭出声,浑身都不受控地颤抖的厉害,眼泪失控般地落下来,落在白布上,落在商粲的眼睛上。
云端慌忙退开,想要伸手替商粲抹掉,却看到那滴泪已经从商粲昳丽的眼尾缓缓流了下去,看起来有种像是商粲正在哭泣的错觉。
但这也只是错觉罢了。在这里的只有沉睡的商粲和莫名其妙哭起来的她,想要借着心上人醉酒去偷偷讨一个吻还失败的云中君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为什么流泪,这无端的眼泪却只是越流越多,落满她的掌心,连着衣袖都被洇湿一块。
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想要满足却不满足于“师妹”的身份,怕商粲现在醒过来却又隐隐想让她现在醒过来,或许就能借着这泪水理直气壮地偎进她的怀里,求得一个朝思暮想的怀抱和她温和而无措的一晚轻哄。
“……阿粲……”
在无声落泪的间隙里她不自觉地呢喃出心上人的名字,云端说不出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意避免喊商粲师姐的,仿佛唤这个名字就能更进一步。云端自认是个贪心的人,她想要师姐是她一个人的师姐,阿粲也是她一个人的阿粲。
自多年前的那场妖潮开始,她似乎就只是一直跟在商粲的身后执拗的亦步亦趋罢了。
云端突然想起曾经经历过的第二次妖潮,那时仍是商粲拼死护她,在商粲伤重失去意识的时候,云端一边寄所有希望于自己那带来了许多麻烦的所谓无瑕仙体,一边恍惚地想着:如果就这样和师姐死在一起的话,那也可以。
她心甘情愿将血喂到商粲口中,手上用力地揽紧商粲的身体,像是要将这个人揉进自己的骨血。
“……阿粲,我其实、一直”
如果那时吻了她的话就好了。
云端未尽的话语戛然而止,空荡荡悬在半空,她没有选择继续说下去,只是慢慢平静了下来。
她小心地站起了身,将散在一边的薄被为商粲盖上,最后默默在床边站了半晌,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间,将一室寂静重新关到漆黑的屋里。
屋中的时间像是在云端离开的那一刻就静止了,然后是漫长的像永无止境一般的安静。
夜色沉沉,不知过去了多久,床上人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抬手缓缓拉正了歪到一旁的白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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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翌日, 商粲从房中走出的时候已是天色大亮。
昨晚睡得神清气爽的挽韶早早地就起了床,正百无聊赖地在院中闲坐,见商粲推门走出来便眼睛一亮, 意有所指地招呼道:“呦, 可算醒了啊,昨晚睡得如何啊?”
商粲的样貌倒是比挽韶想象的要更加整齐, 她已经换掉了昨晚回房时的衣服, 时常懒懒披在肩头的头发也重新梳理过,看不太出来是个前一晚还酩酊大醉过的人大约是被云中君好好照顾过了吧?
挽韶脑中电光一闪,心下登时了然,眼带揶揄地看着商粲慢慢走过来。她今天少见的穿了身白衣,腰腹处收的妥帖,衬得她本就修长的身形更加挺拔如青竹, 若是只看背影, 倒与云端有几分相似。
这似乎是个好兆头, 挽韶想。毕竟这人以往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开白衣,个中缘由怎么想都与云中君偏好白色有关系, 如今终于主动穿上一次, 想必是想开了些什么事。
她想着就兴高采烈起来, 殷勤地拉着商粲的袖子引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商粲坐定,先喝了几杯茶才缓缓答道:“托你的福, 睡得不怎么样。”
……总觉得这人话里有话。
挽韶心里咯噔一下警觉起来,刚惊诧地想着难道商粲昨晚没醉死过去吗, 就听到商粲又叹道:“你昨晚给我喝的那劣质酒, 害我梦里都头疼, 做了一夜噩梦。”
原来只是在说酒的事, 挽韶松了口气,怒道:“不要要求这么多!我一个给你治病的能允许你喝酒就不错了!再不满意我就找云中君告状去!”
她说到最后一句时感到有点心虚,毕竟拿着件已经暴露的事去威胁人实在很没底气,于是决定探探商粲的口风,干咳两声道:“说到云中君她现下正忙着下厨呢你说她昨晚……会不会发现了什么端倪?”
商粲面上没什么表情变化,慢条斯理地答道:“我怎么知道,我又看不见,昨晚只顾着喝酒来着。”
……这理直气壮的态度实在很让人不爽,挽韶默默磨了磨后槽牙,凑过去压低声音道:“看不见看不见,你这眼睛到底还能不能行?这次怎么时间这么长?什么时候能好?”
挽韶这话问的也很是忧愁,毕竟就算是常年医治商粲这个病秧子的挽韶对她这不知缘由的病症也无从下手,只能等待她自愈。挽韶已经做好了听到商粲再次没好气地回一句“我怎么知道”的心理准备,谁知这人却沉默了半晌,然后放下茶杯,站起了身。
“大概快了。”商粲声音淡淡,“兴许今日可能就好了。”
虽然不知道这人是哪来的自信,但商粲看起来不像是在哄骗她,挽韶登时大喜,摩拳擦掌道:“那可太好了,等你眼睛好了之后,我们可得好好给你庆祝一番或者你想和云中君二人世界也可以,我不介意避避嫌的哈。”
她语气揶揄,放在往日时商粲是会嫌弃地怼回来的,但今日不知是怎么了,商粲却只是轻轻笑了笑,面上笑意温和,欣然应允了她:“行啊,但还是一起吧,我想吃城里最贵的酒楼,到时候就劳烦妖主大人请客了。”
这简直是在敲竹杠,但心情大好的挽韶决定不和这人一般见识,慷慨地挥了挥手,道:“行行行,请就请,看在你今天好像挺开窍的份上要我说,云中君亲手做的菜不比什么酒楼都强,你这人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
越说越跑偏了,商粲也不恼,只站在原地耐心听她说完,随后颔首道:“……多谢你。”
这话多少有点没头没尾,挽韶疑惑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人大约是在提前谢她的请客吧,于是豪气地哼了一声道:“真是喝完酒就心气顺了啊,平时不见你这么有礼貌,现在倒跟我客气起来了。”
商粲不答,又笑了笑,抬手向厨房的方向指了指,道:“我去那边看看。”
挽韶喜上眉梢,点头畩澕如捣蒜:“好好好,去去去,云中君可辛苦呐,你多去陪陪她。”
早上一连几次的揶揄玩笑都没收到商粲的抵抗反击,挽韶看着莫名脾气变好了的好友慢慢走远的背影,一时没能完全反应过来这人的心境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倒是云中君早上看着有些憔悴了,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还是让商粲过去看看对症下药吧。
不管怎么说,商粲这样的变化,总归该是件好事。
*
云端正在厨房发呆。
虽然与挽韶说是来准备膳食,但这更像是她想要独处的一个借口,云端此时实在很难集中精神去做饭,脑中反反复复的都是些负面情绪。
早上碰到挽韶的时候,对方似乎被她的脸色吓了一跳,甚至小心地询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云端当时矢口否认,心中却默默想着她的确是病了,只是任她找来医术再精湛的医师都无能为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