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了好半天,对方一句不回,云英嗓子干哑,心下也觉无趣,咳了几下便暂且收住声。
王妃淡淡地说:“难怪我挑的人他不喜欢,原来是还不够下贱。”
云英脸贴在地上懒得动弹,哼笑一声:“男人嘛,狗一样。圣女娘娘是用来供的,你放着好好的香火不吃,不怕闲事管得太多,殿下换尊菩萨供么?”
“他不会的。”王妃冷笑道,“论品貌,你还不如白凤。她丢了半条命都办不到的事,你凭什么?”
云英前额贴着地,神色骤凛:“白姨的身子是你伤的?”
王妃淡淡笑着,不置可否。
“一个来历不明的贱人,以为府里没了别的女人,她就能登堂入室,名正言顺了……蠢得可笑。”
高嬷嬷会意地从一旁的木箱里拿出刑具,云英转眸扫了一眼,都是白姨给她用过的。
长针从小腹后腰扎进去,钩棍从下头捅进去,细钩刮些肉泥出来,流上几天的血,算是提前把后半辈子要来的癸水都流尽了。
高嬷嬷拖着钩棍靠近,弯腰去扒那小贱人的罗裙。可被捆住的那双手不知从哪儿捻出枚花钿,割断了麻绳,豁然翻身,夺过她手中钩棍,反手一挥,细钩在她脸上猛地擦过,刮下几道皮肉,鲜血直往外淌。
“这么怕被别人挤下去,那就一刀骟了他呀,让你用不上的玩意,谁都用不上。”
云英边说边走向端坐在地台上的王妃,高嬷嬷顾不及脸上的伤,连滚带爬地冲出门去叫人。
钩棍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云英抬手指向她腰腹,挂在钩尖上的血肉掉下来,染红了银丝锦裳。
“我问你话,白姨的身子,是你伤的?”
王妃抬眼冷笑:“是又如何?留她一条贱命,她该感恩戴德。”
“她已经死了。”
“我知道,你不就是杀了她才爬上她的位置么?你以为故技重施,就能替代我了?”
云英冷冷看着她,松开钩棍,扬手一巴掌扇过去。
“你有什么值得替代的?”
她掐住她下颌,骑坐在她身上:“一个留守京城的人质,不着家的夫君,不成器的儿子,他们没有一天惦记过你。可他们若在外头起了异心,你就是第一个被绑上墙头的箭靶子。你放心,这些东西,我早就用过了。我不稀罕你的男人,也不稀罕你这身衣裳。”
王妃仰起头,目光对上云英下垂的眼眸,心下倏地通明了。
良久,她笑出声,眼角噙着水光。
云英不明所以,只抄起案前的酒壶往她嘴里灌,倒干净了才砸向一旁,留下一截碎瓷片,抵在她脸颊上。
“这是替白姨还你的。”
云英擦干净手上的血,悄悄从侧面翻窗出去。
来时她观察过了,王妃所住这间屋子左右各有一个偏院,与东院格局一模一样,右侧的院门前有太湖石挡着,夜色作掩正好溜。
可刚拐进去没走两步,就见刘舜站在月色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还想跑?”
云英没好气地睨道:“你怎么知道我走这边?”
“你这些算计都是我教的。”
她看了眼被萧绍押着的高嬷嬷,心道难怪跑出去半晌都没动静,嘴上却埋怨说:“来了却不进去,要在这儿守株待兔,也不怕里头出事。”
刘舜垂眸笑了笑:“出不了。她没那本事,你没这胆子。”
云英挑眉道:“那殿下可猜错了,趁早进去收尸,兴许能摸着热乎的。”
刘舜眉头一皱,朝萧绍使了个眼色,萧绍扔下被五花大绑堵住嘴的高嬷嬷,飞身跑去隔壁。片刻,回来禀告说:“没死,破了相。”
刘舜颔首,命人处理善后,让萧绍将云英带回东院。
屋子里点着两炉熏香,门窗紧闭,熏得云英也忍不住捂鼻子,返回院子里躺在玉兰树下等着。
过了约半个时辰,刘舜才姗姗来了,他让萧绍守在院外,走到她身边。
“胆子越来越大了。”
云英翻身坐起来:“那一钩棍捅下去,起码养两三个月,我要不还手,殿下的大局可就不保了。你要怪我,那你把我送回去,让那高嬷嬷好好捅几下,给她出气。”
刘舜沉了口气,一时未作声。
云英见状,低声说:“白姨的心病原也是因她来的,我不过是划了她一下,算便宜她了。”
刘舜沉声道:“白凤是死在你手上的,你好意思说为了她。”
“那是两回事。”云英垂下头,声音也闷闷地,“她收留我,教我识字,让我自己选名字,她说在她家乡,都是女人继承正统,南朝愚昧,才把男人当个宝……不犯病的时候,她还是很好的,不像我阿娘,只会嫌我是没根的赔钱货。”
她仰头看向夜空,孤星映月,好似故人临别前瞪着她的那双眼。
“若不是殿下一时兴起,说来年要送我什么及笄礼,让白姨起了妒心,我们也不会……”
刘舜哼笑道:“这么说,你是该杀我报仇。”
云英抬眼看去,他微微向前倾,月色顺着发冠勾出一道银边。
也不是的……
云英唇瓣微动,终究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
默了会儿,刘舜转身道:“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