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还是好紧张,总感觉到时候四周都是大佬。”小晓想到自己崇拜过的原画师也要出席,忍不住打起了退堂鼓:“有个表情包你见过吗?一只哈士奇混进了狼群中,我现在就是那只心虚的哈士奇。”
小晓是学室内设计的,毕业就被沈月灼挖过来了,昭月工作室氛围和环境都单纯,她会有这种想法,沈月灼也不奇怪。
拖褚新霁和沈歧的福,沈月灼十几岁的时候就已经对这种场合祛了魅,因此哪怕是最初碰了不少壁,遭到了无数嘲讽,她也从未觉得产生中自卑的心态。
沈月灼抿唇,“永远不要贬低自己。”
柏悦看着时间点买了两杯咖啡递过来,小晓正听得津津有味,接过吸管插好,催促道:“快喝点提提神,继续讲,就爱听沈老板小课堂。”
有人主动服务,沈月灼自然乐得清闲,“世界就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可能你觉得咱们一群大学生创业,跟玩闹一样,但是呢,别的公司也未必面面俱到,你就是对它们滤镜太厚了。”
“虽然小晓狗腿的样子很好笑,不过沈老板说得是实话。”柏悦打开航司对应的app,一边值机一边说,“我刚毕业的时候,去了家小公司,运营、文案、策划都是一个岗位,对了,她还得顺便整理发票报销和充当公司前台。”
“这个分工听起来很混乱对不对?”柏悦说,“公司没有实际产出能力,大部分项目都是外包的,管理一团糟,我换了公司后还跟他们合作过。”
“客户不知道吗?”小晓问。这不是沈月灼第一次听到类似的话。作为沈家翘首以盼的独女,沈歧和沉曼铃对她说过最多的话就是,做不好也没关系,家境殷实会是她的底牌。
父母对她的要求也不高,按部就班地长大,走他们为她铺垫好的路。
譬如接管家里的珠宝生意,嫁给褚清泽,反正公司也有职业经理人,用不着她操心,她只需要安稳顺遂地度过余生。
她并非叛逆难驯到不懂父母良苦用心的人。
身边亦有很多同学向她表示过羡慕,哪怕她最后真的一败涂地,也还有退路。
家庭和父母是她的底气,是她根扎于这座城市的营养源。
沈月灼在褚新霁的注视中有片刻的抽离。
她知道,他所说的底气,是全然不同的含义。父母期盼着她失败,然后回归他们构造的生活;褚新霁告诉她,无论失败多少次,她都可以重头再来。
他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沈月灼内心翻涌起巨大的海浪,那股力量既强悍又温柔,几乎要将她的船帆掀翻,却又在倾斜之际,用翻滚的浪潮拖住她。
库里南很快抵达昭月工作室,杨叔的声音打破了后排的平静。
“沈小姐,大厦的地下停车位满了,这里不允许久停,恐怕要麻烦您走一段路了。”
沈月灼的心被褚新霁最后那句话扰乱,正不知该如何回应,杨叔的话倒是替她解了围,“没事,我正好去楼下买点东西喝。”
褚新霁降下车窗,蓦然嘱咐道:“别买冰的。”
“……知道了。”沈月灼微征,小声嘀咕:“你怎么跟在我身上装了监控一样。”
目视着她走后,库里南掉头前往集团,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的间隙,杨叔道:“褚总,每次都让沈小姐来陪您演戏,会不会太麻烦了?”
习惯了褚新霁的寡言少语,杨叔继续说道:“老爷子经常念叨,说不知道您什么时候才能带孙媳妇回去,他年纪大了,就盼望着能早点抱上曾孙……”
后座的人精准捕捉到了重点,蓦然开口:“演戏?”
平常杨叔也经常充当褚老爷子的传话筒,褚新霁知道是老爷子的意思,虽没有勒令他闭嘴,却也不会回应。
杨叔有些惊异,没深想,旋即道:“是啊,沈小姐说今天是专程帮您挡桃花的。”
提及褚新霁在感情方便的事,用词谨慎不少,“说您和那位池小姐不般配,又不好意思拂了人家女孩的面子,才找她陪您演这出戏。要我说,褚总,您也该试着多接触接触,弱水三千,总有合适的。”
褚新霁屈指落在中岛台上,深邃眉眼拢上一抹冷淡的灰,“那她觉得,谁跟我般配?”
“哎呀,沈小姐哪里会说这些僭越的话,只说,大概空谷幽兰、温婉沉静之类的能入得了您的眼。”杨叔说笑,“不过我也觉得,那池小姐太娇嗲了,性子又娇气,的确和您不搭。”
褚新霁唇角勾起很浅的嘲讽弧度。她哪里跟温婉沉静搭得上边,也就是在他面前装得乖些。
空谷幽兰?褚新霁的话成功地让沈月灼辗转反侧了好几天。
褚新霁讲话从来从不直言,情绪也是深沉难辨,不像褚清泽心思全写在脸上,根本无需去猜。
中秋家宴那天,品牌方寄来的领带也到了,她顺路取来了,放在后备箱的最底下,抵达褚宅时,长辈们还在大厅内说话,管家喊了一声:“沈小姐到了。”
正在同褚耀谈及如今时局的褚新霁掀眸。
宋知许招呼道:“阿泽快去帮月灼拿下东西。”
褚清泽一把游戏还没结束,手机内传来triple kill的播报音,也没留念,随手置于窗台上就跟了出去。
沈岐道:“三院那几家人算是站对了队,尤其是薄家那小子,今年才二十六,又提了一级,将来仕途不知会怎么走。”
褚耀抓了把瓜子,“咱们这几家的小辈没继续在里头也挺好的,水太深,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沈月灼的姑姑沈时算是沈家唯一一个还在圈子里扑腾的,闻言也点头,“如今你们家有新霁撑着,不比他们那群人差。”
褚耀谦逊道:“有点话语权罢了,真要论起来,说不定十几年后还得看薄家脸色。”
褚新霁的余光落在庭院里两个正在拌嘴的人身上,不知褚清泽说了什么,沈月灼显得有些焦躁,细眉折起,一副被惹怒的样子,褚清泽则噙着懒散的笑意,跟在她身后。
院子里的金桂挂了满树,宛若金钏霞枝,点缀在她身后,她今日用珍珠发箍压住卷发,复古圆领米白色大衣下,一双长腿纤细而白,手腕戴着他送的手链,看起来分外温婉恬静。
褚新霁收回视线,不免想起那日在她腿根边看到的Se开头的纹身,这么隐秘的位置,若不是为了纪念谁,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他淡声开口:“薄司礼?”
沈歧闪过诧异,话锋一转,“新霁认识?”
虽说都出自少年班,但两人性子是不同风格的冷,一个从商,一个从政,他们这几家从沈歧这辈就没再掺和那些事,晚辈们应该不认识才对。
“不熟。”褚新霁转动摩挲着手中的青花缠枝茶盏,冷长的眸淡垂着,“月灼和他谈过一段,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两人分开了。”
沈月灼刚踏入大厅,听到褚新霁说这话,笑意差点僵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