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掩好洞口的位置,将枯叶抱进洞|穴后,宣瑛就在祁丹椹身旁坐了下来。
他点燃了火折子,从身上褴褛衣衫上撕下相对干净干爽的一块,拉过祁丹椹的手,缠住了被刺腾划得鲜血淋漓的手掌手腕。
祁丹椹手上被刺破的伤口有些虽已结了血痂,但依然往外渗透着血。
或许是因为风寒高热的缘故,他感觉不到疼,因而也没在意鲜血淋漓的手掌。如今被宣瑛这么一折腾,他倒是感觉到了几分疼。
宣瑛感受到祁丹椹手微不可察颤抖着,不由得动作轻柔几许:“祁少卿不解释解释?”
祁丹椹:“解释什么?”
宣瑛缓缓道:“这么些天看似我们在胡乱逃命,其实你早就知道方位地形,故意奔逃至此……对这个洞穴这般熟悉,连落下的距离都刚刚好,你是不是曾经也掉到这个洞里来过?”
祁丹椹高热烧得嗓子冒烟,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出去,也懒得同宣瑛打哑谜,开门见山道:“你不是都查过了,何必追问。”
宣瑛不直接回答,代表了默认。
继而,他语气不满,追责道:“你明知道下面有个山洞,为何不告诉本王,看着本王同那些山匪绞尽脑汁斗智斗勇,就为了给我们求得一丝生机,看本王穷途末路的挣扎,很好玩吗?”
祁丹椹不否认,道:“这么多年,我也不知道这个山洞是什么情况?如果能不跳下来,还是不跳下来的好。更何况我们如果不做穷途末路的困兽之斗,他们难保不会起疑心。这不是怕你天横贵胄,没当过戏子,演不好这出戏吗?”
这时,宣瑛已经帮他包好了手上的伤。
虽没有药了,但包扎之后,明显感觉伤口不再渗血。
看到宣瑛腰腹部伤口往外渗透着血,本已被血凝固的包扎伤口的布,又被鲜血浸透变软……
或许是出于共患难的处境,他难得的露出几分关切:“你怎么样?伤口重新包扎一下吧。”
宣瑛摆摆手,制止他道:“不用,这种伤口没了药,包不包扎都一样。更何况这个被血染透的布条里还有残余的药物,你要是扔了,可真一点药就没了。”
祁丹椹知道他在苦中作乐,也不戳破。
他死里逃生很多次,这次并不是最惊险的,可却是给他感觉最不一般的。
可能因为与他一起逃亡的是他昔日宿敌。
往昔斗得你死我活,今朝却狼狈不堪躲进满是异味的洞里。
也可能因为往日就算出了什么事儿,都是他一个人担着。
就算是丧命,也是他孤零零的上路。
现在却有个人一起亡命天涯,这个人虽不是正人君子,但总有着那么一颗良心未泯的赤子之心,还揣着些假模假样的仁义道德。
他绝不会扔下他不管。
就算是死在这暗不见天日的洞穴中,黄泉路上也不寂寞!
宣瑛将火折子放置在一旁,道:“本王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祁丹椹没回答他,像是让他说,又像是不想理他,让他闭嘴。
宣瑛向来心态好,别人沉默,只会让他默认为自己想要的那种。
他问道:“当年,龙虎山一千多个穷凶极恶的匪寇发生内斗,最终同归于尽,活下来的只有四十多个孩子,这件事不会是你干的吧?当年那山上,有本事干成这件事的,似乎只有你了,史上最年轻的探花郎!”
第23章
火折子微弱的光照在祁丹椹的脸上,因高热而泛红的脸颊呈现出一种妖异的橘红色。
他漆黑明亮眼眸望着洞内黑暗之处,像是看着黑茫茫的未来,又像是在看黑茫茫的过去。
像是一个在黑夜中踽踽独行很久的人。
迷茫、冷漠,无动于?衷……
须臾,他眼眸中的茫然冷漠消失不见,仿佛听到一个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道:“我当年不过是个九岁的孩子,怎么能杀死?一千多个杀人不眨眼的匪寇?”
他面?上表情不像作假,道:“殿下也太看得起下官了。”
宣瑛想想,道:“也是,哪家的孩子八九岁不是个只会打酱油的小萝卜头?”
顿了顿,他仿佛想到什么,道:“但聪慧早熟的也不是没有,京都就有这么一位。”
他卖了个关子,似乎相等祁丹椹问。
祁丹椹没?有问?。
宣瑛瞪着他,琥珀色眸子在幽若火折子光下十分明亮。
祁丹椹只好从善如流道:“谁?”
宣瑛满意祁丹椹的识时务,道:“是安昌侯府元夫人的嫡子。他四五岁便能文会诗,六七岁就可作赋通史,颇得他外祖父苏泰之真传。传闻他写得一手好?字,假以时日必胜其父,他的父亲安昌侯你也不陌生,当朝第一大书法?家,大琅第一帖就是出自他手。你那?狗爬的字,若是有那?五岁孩子写得好?,也不至于?只落得个探花的名次。”
越说他越唏嘘:“当年本王被困在内宫,七岁才能学诗句骑射,但本王过目不忘,聪明至极,不到两年就将落下的课业全补上了,课业策论武艺样样拔尖,成了诸皇子中的佼佼者。太傅少师教习们都夸本王聪明至极,堪比那?位名扬京都的神?童。本王本想将那?位神?童召进宫看看,却不想他于半年前已经病故了,年仅八岁。”
祁丹椹笑道:“你看,他不还是没活到九岁?慧极必伤,自古以来便是如此,当个蠢货好?好?活着也没什么不好。我想,如果能够重来一次,他倒是宁愿蠢一点,命长一点。”
宣瑛一嗮,“可你也不是什么蠢货。”
祁丹椹轻笑一声:“难得,你我明争暗斗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你夸我。”
宣瑛冷哼:“你身上也就这一个优点了。”
或许是太黑、太静,这一簇小火苗照到的,只有那?么一小片地。
这小片地里只有他们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