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丹椹本想直接了当告诉宣瑛,他同宣瑜半点关系也无。

不知为何,见宣瑛此番打量,那天之骄子睥睨一切的眼神,让他想到了当初两人在朝堂较量时,这人没少用这副不耐、嘲讽、高贵、睥睨蝼蚁的神情打量他,让他吃了不少暗亏……

他深黑眼眸里的笑意一闪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平静温和毫无波澜的注视:“殿下真的想知道?”

宣瑛不耐烦反问:“不然呢?”

祁丹椹神色郑重起来,好似这是一桩机密又难以说出口的事儿,他仿佛下了很大决心才愿意道出:“那请殿下靠近点,这是机密,以防隔墙有耳。”

宣瑛狐疑望了祁丹椹一眼,侧头向祁丹椹靠近,祁丹椹也像真的要说出秘密般,朝马车里面挪动一下。

马车虽宽敞,到底空间有限,两人隔着的距离并不远,这么一挪,两人几乎靠在了一起。

宣瑛不习惯与人这么近的距离,正要远离,却见祁丹椹贴耳想对他说什么,他耐着性子打算听听这人想说什么,便又靠近了些……

温热的气息落在耳廓,痒痒的,麻麻的。

他看到祁丹椹左耳后耳廓上有一颗半颗红豆大小的红色的痣,红得像在滴血,若隐若现掩映在长发丝之下。

那长发丝随着马车前行,若有似无的擦着他的脸侧,一股清淡的香味飘来,耳畔传来清冷的声音:“我不告诉你。”

说完,祁丹椹远离宣瑛,黑色的眼眸里明晃晃闪着兴味得逞的笑意。

与他这个“断袖”如此近的接触,足够宣瑛恶心好几天了吧。

就在这时,马车陡然停住,祁丹椹没坐稳,惯性的朝着宣瑛扑了过去,两人抱了个满怀。他的下颌堪堪撞在宣瑛的左肩上,好似亲密的人咬耳朵……

锦王府赶车的小厮在外面喊着:“少卿大人,您家到了。”

宣瑛还没在被下属戏耍的愕然中回过神来,便与那人抱了个满怀。

虽说他现在不讨厌祁丹椹这个断袖的靠近,但是与个大男人拥抱得如此亲密,让他百般不适。

他将祁丹椹推开,愠怒道:“祁少卿这般投怀送抱,莫不是眼瞎昏了头,将主意打到本王身上了?只是可惜,本王对男人没兴趣,尤其是你这等中人之姿的。”

祁丹椹见宣瑛满脸愠色与不耐,心里八成已经恶心得想将他与这马车一同摧毁。

他不由得心情大好:“殿下说笑了,纵然殿下天人之姿,下官还是喜欢悲画扇的小郎君们,至少温顺的小郎君们脾气好。”

尽管他连悲画扇的大门都没进去,但不妨碍他以此来恶心宣瑛。

说着,他起身道:“今日多谢殿下,下官告辞。”

宣瑛面色难堪睥了他一眼:“滚吧。”

第5章

卯时,皇宫雕梁画栋被雾麻麻的天色笼罩,如同在水缸里打翻了一砚台的墨,其中凝固化不开的墨块。

太极殿外两侧灯烛摇曳,将百官或站或坐的身影投到白玉石地面上,浓黑的一团,分不清谁是谁的身影。

厚重恢弘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掌案太监站在门口道:“诸位大人进殿。”

百官有序排列成一排,神色肃穆步履稳重朝着殿内走去。

嘉和帝端坐在龙椅上,玄黄色龙袍袍角有些皱了,他面容俊秀儒雅,身体微微发福,一点也不显老,若非两鬓青色染白霜,很难让人想到他快到知天命的年龄。

浮雕龙案上摆放着厚厚两摞奏折,他垂眸看着案前摊开的画轴,神色凝重。

大殿内烛光通明,烛台下滴落一摊凝固的血泪,殿外天色渐渐亮了,天边一抹橙红色刺破雾蒙蒙的天。

百官跪地行礼,嘉和帝抬手,示意百官起身。

百官起身后,皇帝按照惯例听六部九寺各项重大事件与决策。

各部奏明事物时,他静静听着,眸光始终盯着案前的卷轴,时不时的给出一些建议。

之后便是各地与各部递交的奏折,嘉和帝一一与百官将各项事物处理好。

事物处理到尾声,嘉和帝照例询问道:“众爱卿还有事奏吗?”

安昌侯手持笏板,掀起枣红色衣袍,出列跪地道:“圣上明鉴,微臣有事启奏。犬子还有一年及冠,微臣想为犬子请封世子,也好让他入朝堂,为国效命。”

安昌侯有三子,长子乃府邸妾室所生,早早入了北衙禁军,凭借着高超的武艺,已经任职五品北衙禁军都尉。

次子是原配夫人所生,在齐府排行老四,九岁因病夭折。

幼子是现任侯夫人所生,也是安昌侯仅存的嫡子。齐府排行老五,名叫齐云星,又称齐五郎。

传闻其少年才俊,文治武功均是不俗,乃京都世家子中的翘楚,如今十九岁便名满京都。

安昌侯对幼子倾注无数心血,从小为其请了许多名师教导,带他出入军营、结识有才之士,帮他造势、扬名立万。

有了名声与安昌侯世子双重身份加持,齐云星入朝任职的职位只高不低。

勋爵人家的嫡子只要不是作奸犯科,无不可饶恕的大过错,请封世子不过是走个过场。

安昌侯贵为一等侯爵,手上又握有实权,齐云星名扬京都,乃少有的青年才俊,断没有请封不成的。

可偏偏一人站了出来。

满殿勋贵世家与一二品大员如大山般立在前方,祁丹椹单薄消瘦的身影从百官中后方出列,他手持笏板,跪地行礼:“启奏圣上,微臣有异议。”

百官不明所以。

勋贵世家请封世子,事关家族传承。

人家家族内部都没有异议,皇帝太子都没有提出异议,怎么一个不相干的人有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