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手中的话筒狠狠一扯掼向地面,她在一片稀里哗啦声中狂叫一声,然后迈步就要往大门口跑。白子灏眼疾手快的追上去,一把抓住了她的后衣领,然而她像疯了似的转过身对着他又抓又打。他想攥住她的两只手腕,可是没料到她会冲着自己的手背一口咬了下去。

猝不及防的疼出了一声惨叫,他将希灵向前用力一搡。希灵轻飘飘的向后摔了过去,唯有后脑勺像是有硬度的,能在墙壁上撞出一声闷响。而白子灏用力的揉了揉手背牙印,也变了脸色:“妈的小婊子,老子给你脸了是不是?”

说完这话,他上前弯腰抓住希灵的头发,不由分说的就往楼上拽。希灵被他扯得头皮锐痛,一边哭号一边抬了手拼命抓挠他的手背。白子灏又被她挠了几下狠的,情急之下索性俯身把她拎起来往肩上一扛,几大步就跑上楼去了!

第20章 弃子(三)

这一夜的详情,是希灵后来无论如何也回忆不起来的。她只记得这一夜充满了无尽的狂怒与羞愤,她被全世界逼得走投无路,于是只能和面前的一切活物同归于尽。她抓她咬她踢她打,她要杀了白子灏,一如她也要杀了何养健。白子灏被她闹得急了,一个嘴巴把她扇到床上,然后一手摁住了她,一手扯她身上层层叠叠的衣裳。她的衣裳也真是邪门,看着那样服帖利落,其实藏了无数的纽扣与零碎。他起初还是一粒一粒的解,后来在被希灵的指甲划过了面颊之后,他的耐性终于耗尽,一使蛮力,撕开了她的前襟。

手指划过了又湿又凉的皮肤,皮肤非常的嫩也非常的薄,包着很纤细的骨骼。白子灏依然不知道她的年纪,只想她一定还小,小得尚未长成。可小有小的好,是最鲜的花苞,一口能够吮出青涩微甜的汁。她像个小疯子似的歇斯底里,歇斯底里其实也有歇斯底里的好,投怀送抱的女人玩得多了,偶尔来一次霸王硬上弓,也是别有一番情趣。

将光溜溜的希灵压到身下,他气喘吁吁的低头看,越看越觉得她太美丽。忽然撅嘴亲了亲她黑沉沉的大眼睛,他想自己可得悠着点儿,别把小东西玩死了。

然而希灵还是死了一回。

午夜时分,房内降了温度。两个人的热血也随之凉了。

希灵气息奄奄的侧卧在床里,从棉被上方露出了雪白单薄的小肩膀,肩膀反射了灯光,细腻如同瓷器,上面印着纵横紫红的指痕。乌黑卷发蓬乱成了一团云,云下是她惨白的脸。她还清醒着,定定的睁着大眼睛,她紧紧的闭了嘴,把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白子灏裹着睡袍,靠了床头坐着。闷声不语的抽了一根烟,他随即转身歪到希灵面前,探头望着希灵的眼睛低声说话:“哎,我错了。你放心,往后我绝不再对你动粗了。”

希灵不言不动,像是冻住了。

白子灏伸手理了理她的乱发,又道:“何家既然拿你当个东西送给我了,往后你就也别再起外心,老老实实的跟着我过日子。只要你乖乖的,我自然爱你疼你。”

希灵慢慢的垂下眼帘,让长睫毛在自己的面颊上投下两片阴影:“我又成了没人要的孩子了。”

白子灏向她靠了靠,把她连人带被搂进怀里:“傻姑娘,你还有我呢!我爹是直鲁豫巡阅使,远的不敢提,华北这边除了大总统,就是我爹大!我爹就我这么一个儿子,我将来能差得了?你成了我的人,我能让你没依靠?”

希灵在他怀里轻轻的挣扎了一下:“你别用胳膊勒着我,我疼。”

白子灏略略的松了手,凑到希灵面前笑问:“疼?哪儿疼?”

希灵把脸埋进了棉被里。

白子灏追着她问:“说啊,到底是哪儿疼?你说出来,我给你揉揉。”

一边说,他一边掀开棉被硬挤了进去。棉被下面的希灵忽然尖叫了一声,随即响起了白子灏嗤嗤的笑:“谁让你小呢!”

天明之后,白子灏嚷着饿,早早的起了床去吃早餐。希灵看他要走,连忙说道:“你派人去饭店取我的行李,要不然我没衣服穿了。”

白子灏心情很好的对着她一笑,也没说行,也没说不行,自己溜溜达达的出了去。然而不出一个小时的工夫,一个小丫头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将个皮箱放到了房中角落里。

希灵挣扎着下了床,寻觅着进了浴室,调出热水洗了个澡。然后走回卧室打开皮箱,她从里面找出了一件黑色衬衫穿了上。衬衫有个绣了繁复花纹的大翻领,领口垂着飘飘的丝带。将丝带打成了个蝴蝶结,她又穿上花格子短裙和颜色同样深沉的长筒袜黑皮鞋。没有年轻小姑娘这样穿戴的,这简直类似了丧服,放在先前,她绝不敢公然的穿成一只黑老鸹,但如今无所谓了,如今,她只取悦自己就可以了。

坐在镜子前,她面无表情的扑粉、抹胭脂,用刷子刷卷头发,用小拇指肚蘸了口红涂嘴唇。最后站起身后退了两步,她将镜中人审视了一番,又抬手掸去了胸襟上的一点香粉痕迹。

一夜之后,其实她还是她。脂粉掩盖了她贫血的颜色,轻提裙摆对着镜子行了个屈膝礼,她逆着阳光扬起尖尖的下巴,依然是个漂亮的洋娃娃。

她还是她,她又不是了她,或者也可以说,她终于是她了。

她想自己本就不该鬼迷心窍的去爱上什么人,如今鬼魂散了,心窍通了,你说她是变了,还是没变?

白子灏忽然出现在了门口,看着房内的希灵,他愣了一下,也觉得她这一身有点像丧服,然而黑衣把她的皮肤衬成了雪白不夸张,真是雪一样的白。她不该这么穿,可是这个穿法,又是真好看。黑白分明,好看得吓人一跳。

“饿了吧?”他决定随着她穿:“出来,让你见几个人。”

希灵一言不发的跟着他出了卧室。穿过一道走廊进了楼下的大客厅,她看到了面前四名女子。四个人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全不会超过二十岁。

白子灏把希灵推到身前,一手搭上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向前指点介绍:“老二老三老四老五,认识一下。往后你就算是我的小老六”说到这里,他亲热的弯腰一搂希灵的脖子:“人家还是小孩儿呢,你们几个不许欺负她啊!”

老二也或者是老三老四老五,莺声呖呖的先笑了:“我的少爷,你从哪儿弄来这么一位招人爱的小妹妹?别说你,这小妹妹我看着都爱呢!”说完这话,她上前几步拉起了希灵的手,笑着低头说道:“六妹,往后咱们就成了一家的姐妹,你要是缺了什么少了什么”她抬手一拍胸脯:“就来和二姐说。”

白子灏越过希灵的头顶,在老二脸上亲了一下:“到底是你懂事。”

希灵怯生生的看了看四位娇花,然后默然的垂下了头。白子灏的双手滑了下去,轻而易举的将她拦腰抱了起来,哈哈大笑着往餐厅里走:“给我的小老六喂食儿去喽!”

第21章 白公馆(一)

希灵坐在一架小秋千上,双手扶着秋千索,她慢慢的荡。

这里是白子灏公馆的后花园,花园不大,然而经了匠人的精心设计,应有尽有,处处精致。白秋千立在绿草茵茵的小缓坡上,有些孤,被远方的蓝天白云衬着,是明信片上才有的好景色。

她在白公馆,已经住了三天。

白子灏不放她走,她便无路可逃。围墙那样高,她爬是爬不出去的;前门后门都有卫兵站岗,也不容她偷溜。

况且逃了又怎么样?她能逃到哪里去?回何家?

想到何养健,她抑制不住的只想冷笑。

这时,坡下走来一团锦绣颜色,却是“老二”来了。

老二名叫金宝,先前是个唱大鼓书的,跟着白子灏从奉天过了来。她刚二十出头,然而已经自觉有了色衰爱弛的危险,所以看老四老五是敌人,如今敌人的敌人来了,她别无选择,必须抢先出手,把这位新成员拉拢到自己这一边来,以便打压老四老五的嚣张气焰。

金宝隔着老远便向希灵招手,及至走到近前了,她笑眯眯的说道:“六妹,一个秋千都让你玩得这么来劲,还说你不是个小孩子?”

希灵高举双手抓住秋千索,歪着脑袋往自己的手臂后躲,同时目光闪烁的对着金宝一笑:“二姐,别叫我去打牌,我学不会的,我也不爱学。”

金宝拉了她的胳膊,闹着玩似的向外一拽:“打牌还用学?看几眼不就会了?”

希灵被她拽了个踉跄。在草地上站稳当了,她低下头,小声说道:“二姐,我真的不想去。我觉得,五姐很讨厌我。”

金宝立刻来了精神:“她把你怎么了?偷着欺负你了?”

希灵委委屈屈的一抿嘴,垂了长睫毛不言语。金宝再一拽她,她像个要耍赖的小孩子一样,半蹲了向后一仰,死活不肯跟着她走。

金宝不拽她了,低声告诉她:“你告诉我,她怎么欺负你了?她是不是拿话敲打你,还给你脸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