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越知道自己此刻应该挣脱开这人拉着自己的手,可不知是指尖传来的柔嫩触感,还是某些尘封已久的悸动回忆,叫他一时恍惚,待反应过来时,已经进了蜘蛛精的盘丝洞。
小太监见四下无人,不由分说地取下了戴在头顶的帽子。
一头青丝倾泻而下,散发着少女特有的兰花香气。
“清越哥哥,你不认识我了吗?”少女在他面前挥了挥手。
江清越耳根不受控制地红了:“宋音书,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宋音书对他能一下认出自己表示欣慰,也顾不得他满脸愠怒,只讨好般地冲他笑笑:“没想到清越哥哥还记得我。”
江清越觉得自己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只余一颗心还在杂乱无章地跳动不已。
雪地里折射出的璀璨阳光铺洒在少女的星眸之中,和他记忆里那个明媚灿烂的影子完美融合。
无论他睁开眼,还是闭上眼,都是这人巧笑倩兮的模样。
叫他如何能忘?
宋音书浑然未觉他眸底的异样,喋喋不休道:“清越哥哥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厉害,我方才在那帘幕后瞧见你一出来,满朝文武都吓得不敢说话了……”
“你方才……一直在那垂帘后看着我?”
宋音书闻言愣了愣,然后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我现在……是太后了。”
江清越没有说话,只拿一双冬日暖阳般的清眸深深看着她,眼底似有无奈,似有疼惜,还夹杂着一股无言的悲伤。
“时间紧迫,来不及说太多。”宋音书没心情跟他追忆往事,赶忙切入正题道,“我知道你要调查军饷一事,我这里有条明路指给你,你若信我,可以试试看。”
江清越还有些不在状态,但还是强迫自己回应着她:“什么明路?”
“你可以去查一查大理寺丞邹远山。”宋音书道,“虽然他官职不高,跟户部和兵部明面上都没关系。但他母家是个做漕运生意的商户,最适合用来处理赃物。”
宋音书会知道这些,是因为前世父亲被人揭发贪墨,最后就查到了这个邹远山身上。
彼时,邹远山一口咬定此事与宋丞相有关,导致父亲后来怎么辩驳都显得苍白。
如今父亲一早就将自己摘了个干净,宋音书自然不会错过这么个搅局的好机会,单看这群恶人,如何狗咬狗吧。
江清越听她说得头头是道,不免心中起疑:“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宋音书只高深莫测地说:“我怎么知道的你不用问,只管去查就是了。”
江清越见她不愿继续深聊,便也没有再追问。
两人相顾无言,气氛一时有些古怪。
“我想说的话都说完了……”宋音书挠挠头,转身要走,“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吧。”
没想到,臂腕却被骨节纤细的手给拽住了。
宋音书诧异地回头,见男人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嘴唇微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宋音书等了半天,忍不住开口问:“清越哥哥……你还有事对我说?”
“你……最近还好吗?”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江清越只觉得心口像被什么揪住了一般,高高悬了起来,紧张得连呼吸都变得悄无声息。
宋音书有些不解他为什么要这么问,明明两人从小也不算多亲近,还不到互相关心的地步。
她呆愣片刻后正打算回话,却听得一个讥诮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
“她贵为圣母皇太后,垂帘听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能扮作太监来与旧情人私会,”萧御辞缓缓走出来,似笑非笑地盯着江清越的手问,“江御史觉得,她最近过得好不好?”
江清越眉心猛地一跳,赶忙缩回手,恭敬行礼道:“微臣见过摄政王。”
第15章 你要跟我共浴?
宋音书被吓得魂飞魄散,几乎不敢看萧御辞的眼睛。但又生怕他震怒之下牵连江清越,只好硬着头皮道:“摄政王说话怎么这般难听?哀家跟江御史是幼时玩伴,今日难得一见,随口聊了两句而已,也值得你这般恶意揣测?”
“本王恶意揣测?”萧御辞几乎要被她这倒打一耙的歪理邪说给气笑,“随口聊聊有必要穿成这副样子?”
还清越哥哥,叫得那么欢。
生怕别人不知道两人有奸情似的。
萧御辞觉得自己心口像是被人浇了一桶沸腾的滚水。
方才那一瞬间,他真恨不能径直上前去扭断江清越拽住她的那只手。
宋音书浑然未觉男人此刻的眼神有多骇人,仍旧硬着头皮狡辩道:“宫里人来人往的,哀家不乔装打扮一下,被人瞧见了,岂不是要污蔑哀家秽乱宫闱?”
萧御辞死死压着胸腔中翻涌的怒意,眼风凉凉扫过江清越:“江御史还不走,是想坐实跟宋太后秽乱宫闱的罪名吗?”
江清越不傻,自然能敏锐捕捉到眼前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
但他知道自己没有任何立场留下来。
若是萧御辞一口咬定他跟宋音书暗渡陈仓,当场就能要了两个人的命。
萧御辞没有发作,显然是想要压下这件事。
不论萧御辞是为了谁,出于什么目的,都不是他能过问的。
他如今,就连多看那人一眼,都已经算是僭越了。
他没有再犹豫,沉默着离开了这间人迹罕至的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