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竞：“百分之六十吧。”

齐玥：“试！”

她本来以为，林竞会说百分之十百分之二十的，没想到竟然超过了一半的概率。难怪他刚才花了那么长时间在那边不知道倒腾什么。想来他也是做足了功课，好好地对爆破的位置和距离惊醒了测算。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莫名地信任林竞。林竞说有百分之六十的可能性，却能给她百分之八十的信心。

林竞：“行，你先把点滴撤了吧。”

齐玥：“好。”

齐玥帮男孩儿拔了点滴，又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哥哥他们现在要救你出来了。可能会有点响，不要害怕，姐姐会在旁边守着你，好吗？”

男孩儿点了点头：“嗯，我不怕。”

齐玥起身，跟站在远处正在准备引爆的林竞比了个OK的手势。

林竞见齐玥站得很近，微微蹙眉，便挥了挥手，让她后退。

齐玥摇了摇头，指了指小男孩儿：“我答应了他陪着他。”

林竞不赞同地看着齐玥。

齐玥做口型：“放心，我有数。”

林竞啧了一声，转头跟旁边的一个战士说了句什么。

战士小跑着到了齐玥跟前，一伸手挡在她身前，强硬地将她向后推了几米。

齐玥：“喂，你们……”

她话还没说完，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巨响，而后是漫天尘土飞扬……

有那么几分钟，齐玥都看不清眼前的情况。

等烟尘散去，她看见之前还压在最上边的十字梁已经段成了一小截一小截的，而战士们已经在林竞的指挥下开始齐力移开断掉的横梁。

齐玥一个健步冲到之前埋着小男孩的土坑旁边，直接用手扒开那些落下来的沙土碎石……

“咳咳，咳咳……”男孩儿的头露了出来，他被尘土呛到，咳着嗽，眼泪汪汪地盯着齐玥，“姐姐，这声音不是有点响吧，是太响了吧……”

看见他身上没别的伤，齐玥心下一松，忍不住莞尔：“抱歉。”

在战士们‘劲儿往一处使’的默契合作下，他们成功地清理了压在预制板上的横梁，并抬起了预制板。而齐玥在预制板被他们撬开的那一瞬间，将男孩儿抱了出来……

营救成功！

所有人都激动不已，互相拥抱打气，这是他们小队今晚救出的第一个人。

齐玥看着踩着碎石向她走过来的林竞，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谢谢你！”她对林竞说道。

“谢什么……”林竞伸出手，接过齐玥怀里抱着的男孩儿，“走吧，去医疗站。”

齐玥：“嗯！”

……

他们在灾区一共待了两周，和武警，其他各部队勠力合作，共计救出大约三万人。然而地震中死亡的人数，却远远超过这个数字。

直到最后的最后，他们也没能从隧道里挖出林竞的母亲。

每天他们都只能断断续续睡大约三四个小时，其余时间都是在和死神赛跑。齐玥一直没敢问林竞这件事，而林竞也对这件事绝口不提。他一直忙碌奔波在一线，冷静沉着地指挥着各项营救计划，像是一尊屹立在前线的不可撼动的守护神。

直到离开前的最后一天，齐玥去营地找到了一个人默默收拾行李的林竞。

“林竞。”

林竞转头看向齐玥，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整个人看上去抑郁而疲惫。大概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将这一面展露出来吧。

齐玥喉咙一涩：“你妈妈……”

林竞垂下眼皮。

过了许久，他忽道：“陪我去一个地方吧。”

齐玥陪着林竞去了那个出事的隧道。

距离出事已经十四天了，挖掘机起重机早就已经撤了。因为他们都知道，就算里面有人，隔了这么久，也没有再生还的可能。

林竞和齐玥是同年，他们的父母大约也是一样的年龄，五十出头。

失去至亲，是齐玥平时想都不敢想的一件事情。光是一想到有一天会和父母告别，就心痛得不能忍受，何况是猝不及防遭逢噩耗的林竞？

所谓生命不可承受之痛，大抵不过如此了。

林竞在那堆废墟面前站了很久很久。久到齐玥以为他打算要和这废墟、这山化为一体了。

他的背脊绷得笔直，像是一头孤傲的狼。他的手里握着一束在路上采来的野花，手指不自然地蜷曲着，指甲扎入手心里。

齐玥眼尖的发现，有血珠，顺着他蜷起的指关节落下，一滴一滴地砸在柏油马路上。

齐玥的心狠狠揪起，在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感同身受。

他救了这么多人，却救不了自己的母亲。多么可笑，又多么无奈。

齐玥走近一步，伸出手轻轻覆住了林竞那只渗着血的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