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仙人”跨过云端,来到了他的眼前。
“我不知道。”他微微摇头,“但我不在乎。”
“姜陟,这世上除了你,我都不在乎。”
“你只要在我眼前就好。”
姜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在想:或许林微明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偷偷修炼了什么惑术,不然为什么,月下的他,看起来会如此地引人亲近呢?
他就这么乖乖地任由人牵着手,和林微明一同走到了小楼的门前。
这楼的正门并没有上锁,只轻轻一推,便“吱呀呀”地自己开了。
伴随着门内不见五指的黑暗一同扑面而来的,还有一股浓重到几乎让人无法呼吸的血腥气。
姜陟忍不住掩着鼻子后退了几步,这味道比他以往闻到过的都要更加浓郁,开门的一瞬间他几乎被熏到作呕。
林微明挡在他的身前适时地施了一个照明咒,一面巨大的照壁便随着光线的散落从漆黑之中缓缓地浮现在了他们眼前。
应该算是照壁,因为这面墙和姜陟之前所见过的所有照壁一样,有壁座、壁身和壁顶。
可照壁一般都是建在屋外的大门之内,用以隔绝门内门外的,但眼前的这一面,竟不知为何被砌在了室内。
更奇怪的是,这照壁之上,向来会雕刻着各种不同寓意的纹样的壁身,却是光秃秃的一片。
姜陟越看越觉得蹊跷,直到林微明忽然在他耳边说道:
“这面照壁,遮挡的不是屋内,而是屋外。”
他这一句话让姜陟一下子醍醐灌顶,照壁这东西,除了屏蔽视线之外,在风水上来说,还可以阻隔从外而来的邪气鬼气,也因此壁身上常常会雕刻一些辟邪的图案。
而眼前的这一面,朝门外的这一边什么都没有,那就很有可能有着雕刻的那一面是朝着门内的。
它似乎是在阻挡房内的东西出去。
这么想着,他跟着林微明一直转到了照壁的后面,果真看到了壁身之上,刻着怒目圆瞪的钟馗像。
钟馗驱邪,这照壁所抵挡的,是这楼里的邪气。
还未等姜陟想明白,就听见身后寂静的黑暗之中,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一阵“滴答滴答”的水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滴进了水中。可转身去看的时候,却仍是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林微明见状,手中灵力所化的光球往空中一抛,登时便碎裂成无数光点四散而去,如同在黯淡无光的夜空中点亮起无数繁星,只一个眨眼的功夫,整个室内都被照得透亮。
姜陟被突然大起的光亮刺得闭了眼,再睁开时,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整个一楼的地上,都被修葺成了一片极大的水池。水池之中,满蓄着暗红的带着浓烈腥气的液体。
水池四周的墙壁之上,悬挂着四个面目狰狞的兽头。尖利的獠牙里,有同样的红色液体在不断地滴落下来,刚才他们听到的“滴答”声便是由此而来。
这是一个血池。
在这血池的中心,有一块漂浮着的石板,石板之上,用发黑的生锈的镣铐锁着一个瘦弱的人。
骤然亮起的光线并没有引起那人一丝一毫的反应,他仿佛早就看到了他们一般,一双没有任何情绪的幽深墨瞳只死死地盯在姜陟的身上,然后忽地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来。
原本该死在超管局审讯室里的褚歧,对着姜陟粲然一笑。
“你终于来了。”他说。
第53章 血池
“褚歧?”
姜陟不确定地叫了一声。
面前的这个人有着和褚歧一模一样的脸,但和姜陟最后一次见到他时相比,明显要更加的瘦弱,衣服之下裸露的部分可以清晰地看出嶙峋的骨骼,皮肤也要更白一些。
那是一种看起来极为不健康的白色,像是常年都见不到日光而生生捂出来的白色。
更重要的是,他的那双眼睛,虽然是同样的幽邃晦暗,却全然不似记忆中那样,藏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汹然恶意,反而无波无澜的像是一潭多年不曾流动过的浊水,连灯光亮起时那个苍白无力的笑都是极为缓慢而木然的。
与其说是笑,其实更像是一种机械性地牵拉嘴角。
姜陟曾经因为某些缘故见过一个被单独关在地下囚牢中长达十多年的人,长时间的与世隔绝已经完全摧毁了他的各种感知,封闭了他身体上的所有可以接触到外界的渠道。
被救出来的时候,他整个人仿佛被包裹进了一层看不见的厚重的茧壳,他对所有的东西的反应都极慢,周围信息似乎很难传达到他的脑子里,很多时候看着就像是一个假人一般。
一个完完全全被强行关闭了的人,他甚至都不知道该不该称那种状态为“活着”。
眼前的“褚歧”似乎和这种状态很接近。
但他应该要比那人好些,回答的速度只是比常人稍稍迟了一点。
“褚歧,已经很久没人叫过我这个名字了。”
姜陟闻言眉头一紧,心道这里似乎有不少他不知道的事情,又继续问他:“你不是褚歧?”
“我不知道。”他缓缓回答,“也许我是褚歧,也许那个逃走的才是,说不准的,谁都说不准的......”
“这世上,难道有两个褚歧吗?”姜陟难以理解他说出的话。
“是啊,这世上怎么会有两个褚歧。可是偏偏就是出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你知道为什么吗?”
姜陟不知道这个说起话来神神叨叨的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只是他迫切地想知道当年的事,脚下不自觉地就往前一步,却被林微明拉了一下。
“小心。”林微明低声提醒,“这池子有蹊跷。”
姜陟转头正对上他有些担忧的眼神,心里自然清楚他定是看出了什么,牵在一起的那只手又下意识握紧了些,似是在让他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