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1)

姜陟收拾好自己的包,随手拢在怀里,向来含笑的眉眼现下已不见丝毫笑意。

“你知不知道,你做梦的时候,是会说话的?”

王籍有些诧异地抬眼,脸色有些发白,似乎是楞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

“你那个朋友应该是遇到了同样的事,所以才会执意要去那个子畴路第671号。”姜陟说。

王籍听得云里雾里,忍不住问:“我说了什么?”

姜陟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如果不是你的记忆出现了问题,那个消失了的杨东,很大可能是对这房子,或者说是对你本人动了手脚。至于具体是什么,很抱歉我目前看不出来。”

“造成的影响就是,你在梦中被操控,有一个,也许不止一个外来的意识体会通过你和你身边的人进行对话,引诱其他人前往子畴路第671号。”

王籍沉吟了一会,似乎是在消化姜陟的话,不过马上发现了问题:“在我睡梦中和对话?如果真要引诱其他人,不觉得影响范围太受限制了吗?怎么说,有点,多此一举?”

姜陟显然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回答说:“关于这方面,我大概有两个猜测。”

“要么就是你本人内心防御能力很强,对于这种操控有一定的抵抗力,所以它只能在你入梦防御力降低时施加影响。”

“要么就是这种操控的效力是循序渐进的,它的影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大,现在或许只存在于睡梦中,那之后......”

姜陟没有说下去,而是话锋一转,对王籍说到:“所以,我建议你,在彻底解决这件事之前,这几天最好不要再接触其他人了,更不要在任何除你之外的第二人在场时入眠。”

王籍显然是被一番话给吓到了,没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姜陟站了起来,顺手把怀里的包甩上右肩,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短到发硬的发茬,叹了口气。明明前路未卜,整个人却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

“我得去一那地方一趟,如果我也失踪了的话,你就去找那个给你名片的人,帮我把他摊子砸了。”

他说得一本正经,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溪山工作室的名片向来紧俏,每张上面都有特定的标记。王籍拿过来的那张,姜陟摸了就知道,是警察局旁边市场里那个木匠老头的。

这老东西估计是瞧出了点门路不想出山,想把事情推给他们老板。奈何正巧碰上老板出差,姜陟这个半吊子不懂,又见钱眼开,稀里糊涂地就踩了那么大一坑。

说完,也不等王籍回答,就抬脚出门去了。

按理说,这种孤身前往对方老巢的壮烈时刻,姜陟应该一辆豪车一脚油门,在漫天落日红霞中绝尘而去,配上大气磅礴的背景音乐,气势汹然中带着几分寂寥。

可惜姜陟是个普通人,还是个很穷的普通人。

他在路边给自己扫了辆共享单车。

再悲壮辽远的幻想也在掏出手机乖乖扫码的空隙里烟消云散,姜陟是个十分乐天的人,人生信条就是“走一步看一步”,虽然是在这上面吃了不少的亏,但始终没改。

比如此刻,子畴路第671号的阴云还未消散,他已经在盘算着这一单得收多少钱才能对得起自己这来回奔波和以身犯险。

子畴路是一条很有年头的路,路边大多是一些两层或者三层的独栋老式住宅,旁边的地界早就拆迁重建,把原本很长的一条路截成了一小段,门牌号直接从六百多号开始。

姜陟顺着数过去,第671号就在这条路的末端,再往前走就是死胡同了。

这房子看着比前面的年份还要大一点,外墙只用了水泥抹平,灰扑扑的爬满了枯黄的藤蔓,层层叠叠,张牙舞爪,在逐渐暗沉的夜色中显得有些阴森可怖。

他在稍远的地方停了车,寻了个隐蔽的树荫,从包里摸出了一个小小的锦袋,袋口一翻,倒出了一堆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他大概点了点,又一个一个地揣进口袋。

他如今半点修为也没有,符咒再多也驱动不了,这个锦袋里都是些日常从老板指头缝里漏出来的小灵器,本就被注入了灵力,普通人也可使用,威力不算大,保命却也够了。

若是没有这些东西,他才不敢就这么莽莽撞撞地独自前来。

姜陟在子畴路第671号的来回转了两圈,发现这房子的窗户似乎被用厚厚的窗帘给遮挡了起来,透不出一丝的光线来,也不知里面有没有人。

他站在门前正想着怎么进去,那房子似乎感应到了他一般,红木的大门“吱呀”一声,竟然晃晃悠悠地自己开了。

门后没有开灯,月光只能斜斜地照到门前的那一小片区域,再往后,便是一片浓重得什么也看不见的黑暗。

姜陟也没觉得惊讶,自己本来就是被邀请来的。事情发展到现在,房子会自己开门也算不上什么奇事了。

不过他也没有冒冒然地直接走进去,他装作犹豫的样子,看似是在纠结要不要就这么直接进门,实际上用了一个极为隐蔽的姿势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珠子来,悄悄地扔在了门边。

那珠子见了土便会隐匿,两个小时后没有用另一颗珠子将它引出来就会爆炸。

希望两个小时之后,他能平安地走出这里。

做完这些,他才露出一副下定决心的模样,深呼吸了一口气,踏进了门。

他刚走进来,沉重的木门就在他身后“咣当”一声重重关上,四周霎时陷入一片暗色,伸手不见五指。

就在姜陟准备从包里拿手电筒时,他的脚边,倏忽间亮起了一点烛火。

或者说,是如烛火一般模样的一个光点,虚虚地浮在空中,飘忽不定。

然后是一个接着一个,星星点点的烛火在他的眼前逐渐连成一条线,直通向前面的某个方向。

姜陟意识到,这是在为他指路。

还挺贴心。他在心里想到。

烛火的照明作用实在有限,他跟着那点点光亮,好像是走过了一条长廊,又拐进了一个开放式的房间,然后停在了一扇木门前。

烛火在他走后尽数熄灭,只剩下最后一点,在那门前飘飘浮浮,似乎是在告诉他开门。

姜陟无声地笑了一下,他伸出手来,却没有去开门,反而径直将那点烛火握进掌心,然后用力收紧,惨白的火苗晃了一下,就被“滋”的一声按灭在手里,空气中隐隐浮起了一点皮肉烧焦的香气。

他的身形一晃,便骤然间淹没在卷土重来的黑暗里,消失不见了。

四周又落入无边的暗色里,静悄悄一片,仿佛从来没有人造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