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雨公主摇了摇头。
“朕看那武安侯世子不错,是个俊俏郎君,你意下如何。”
元雨公主模糊一笑,倒是一旁的太子喝着汤忽然呛了起来。
第二日,皇帝病重。他在批阅奏折时忽地咳出了血,太医说是积劳成疾,已病入膏肓,皇帝让太医管住了嘴,对外只说得了风寒。
陛下唤来公主侍奉榻前,他道:“武安侯已年迈,他的世子却是个骁勇善战的年轻人,朕见过那孩子,他有野心,同你一样,将来千万不可轻易放其归北,否则后患无穷。”
公主一怔,手中汤药洒出了一滴,问:“世子如今尚在京城,那父皇为何不……”
“北方有突厥未平,李家玄羽军大有所用,且他们已得北方民心,朕不能冒险。”帝王一向提防功高盖主之臣,然而卸磨杀驴却也未到时候。
皇帝早做好了打算:“古往今来,捏住武将命脉的手段往往是家眷,武安侯世子尚未娶妻,若娶他臣女儿,朕不放心,唯有你,你是刘氏血脉,父皇相信你不会背叛刘唐。他现在虽与太子交好,可世事难料,朕得未雨绸缪。”
元雨公主只觉得异样,他虽讨厌李玄烈但并未拒绝,疑惑父皇为何如此着急安排好一切。
又听其言:“或许还有更好的法子。可父皇时日无多,此事除了太医只告诉了你一人,要替父皇保密。珠儿,你比玳儿要聪明,可惜偏偏是个女孩儿,但以后能帮玳儿的也只有你了,玳儿身子不好记得今后劝他早早立储,父皇不在以后,你们姐弟二人要相互扶持。”
“父皇……”元雨扑在了病榻前,神色哀恸,他想问明明那太医说的是伤寒,父皇又怎会时日无多。
皇帝摸了摸他的头,慈爱道:“孩子,记住父皇说的话。”
元雨公主忍住了泪,点点头。
李玄烈等来了一道圣旨,圣上赐婚武安侯世子与元雨公主。
他跪在堂前却迟迟不接,宣旨太监提醒道莫不是要抗旨不遵,他才不情不愿接下。
这消息传到东宫时,太子只听到“世子欣然接旨”。他抱着肚子跌坐在椅子上,心中五味杂陈。
他是太子,是一国储君,本就该与李玄烈有缘无分。他们同为男子,即使怀了孕,也总不能嫁给李玄烈,又或娶了李玄烈,太子胆小,他还是做不出这样惊世骇俗的事。
公主回了公主府,见不到人,许是在为大婚忙活,只有丽妃娘娘得空来看儿子。她不知从秦太医那儿听说了什么,怕太子将来也同当今圣上一样子嗣艰难,于是对于留下肚子里的孩子一事态度缓和了许多。
她道:“真要生下这个孩子,将来先记在你姐姐名下养。你若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那这个便改李姓,武安侯世子总不会亏待他亲生的孩子;你将来要是子嗣艰难,再把他接回宫也不迟。”
丽妃娘娘很满意这门亲事,一道圣旨正巧将李玄烈同他们绑在了一条船上,这解决了她的心头大患。
只有太子还在闷闷不乐。可征战沙场的年轻将军与金枝玉叶的美丽公主,旁人看来这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何况还是名正言顺的赐婚。
太子想,明明姐姐与他是一样的身体,怎么偏偏是他当了太子……
第一章 番外·偷龙转凤⑧
⑧
李玄烈接下了圣旨,却毫无一丝娶公主的欢喜。他知道当今圣上的打算,但作为一名羽翼未满的侯世子,他还不能轻易拒绝。
他想元雨公主应当也不愿意下嫁,即使他们无奈成婚也只会两看相厌。而李玄烈唯一忧心的是太子,怕那小傻瓜又会胡思乱想,他还怀着孕,他却不能陪在他身边,甚至还要娶他的姐姐,怎么听着就像个负心汉。
他苦坐在书房里敲着笔头,镇纸下的宣纸上空无一字,只滴了几滴磨。然而还没等他想出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就有侍从匆匆来报,说是有人求见,那人是个白白瘦瘦的小公子,裹着件厚重的披风,看着病怏怏的,风一吹就能倒。
李玄烈心一惊,扔了笔就往外跑去。
等拉开了大门,远处熟悉的身影回头,苍白小脸半张埋进了披风里,仅露出一双眼越盯越红,李玄烈难以置信般掐了把自己的手臂。
“你怎么不来找我。”这是太子见面时说的第一句话。
李玄烈也想不到太子会出宫找他。
他又喜又怕,忙带着人进了府,浑身上下检查了一番,又问了多遍可有不适才放下心来。
可太子的眼尾又忽地一红,晶莹泪珠挂在眼眶,他放下的心又揪了起来,抚上小脸忙问怎么了。
太子望着他,越想越委屈,眼泪再也挂不住扑簌簌落下:“我知道你要成亲了,可我……可我就是不甘心。”
“我昨晚想了一夜,我想明白我是喜欢你的,所以我看不得你娶别人,即便那个人是我的姐姐,我也会嫉妒,也会眼红。我想要和你在一起,哪怕我不当这个太子。我当太子一点都不快乐,但和你在一起时我很快乐,所以我要选择你。”
说着说着,太子止住了泪,他覆上李玄烈的手有些期待地问:“那你呢,你喜不喜欢我啊?”
李玄烈有些意外,他从未想过原来少年的刘玳是这样的天真纯粹,拥有着最炽热的爱意,可以将一切宣之于口,他似乎不怕受伤也没有任何顾虑,原来在前世所有的仇恨痛苦未发生前,刘玳是能给予他义无反顾的爱的。
而李玄烈的答案不言而喻:“我喜欢你,更爱你。”
天子嫁女,普天同庆。而人人艳羡的新郎是武安侯世子,红衣白马的少年郎。他那日答应了太子的请求,求他一定要迎娶元雨公主,就当是为了他们的孩子。
但他并不知道太子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
大婚这日太子与皇帝皆因病未出席,只有丽妃娘娘大驾光临,然而宫里送出的金银珠宝却不少,一车又一车,以显出对公主的宠爱。
李玄烈忙活了一天,从来不知道当新郎官是这样的累。等敬完了一圈酒被送入洞房时,花烛早已燃了半根。
喜床上坐的是他的新娘子,只是看着比以往沉默又拘谨。他不知道太子是如何劝说元雨公主完成这场婚礼的,在他印象中,对方应当也是极为他的。李玄烈可没心思和他去行剩下的礼节,那杯合卺酒只想留着和太子同喝,他抱了床被子去外间,走之前只说了俩字:“请便”。
成婚比行军打仗还累,李玄烈沾了枕头倒头就睡,迷迷糊糊间有一双手在他脸上胡乱地抓,像有一只不懂规矩的小猫在挠,可侯府里哪来的猫?
李玄烈倏地睁开了眼,听得一道愠怒的声音:“你可总算醒了。”
“新娘子”举着花烛怒气冲冲蹲在榻前,涂抹的胭脂难得让那张脸有了鲜艳血色,极为相似的一张面孔,李玄烈却一眼分清。
“玳儿?!”
那过于吃惊的模样有些可笑,太子看着心情总算好了点,偷偷抿着嘴笑,他一拳捶在李玄烈胸口,不痛也不痒:“我等了你好久,你就是不来掀盖头。”
“我、我以为是……玳儿,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太子又有些不悦:“从头到尾都是我,你接上花轿的,与你拜天地的,都是我,难道你认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