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吧。”

第一章 52

三日转瞬即逝，刘玳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去江南寻找奇药暮生莲。李玄烈心有挽留之意，可身为宝宝的另一个父亲，亦做不到为一己私欲而去阻碍。

屋里的宝宝还未醒来，刘玳坐在一旁看了许久，离去时在那片胎记上印下个轻若鸟羽的亲吻。

他牵着阿嫣的手走出季府，府外早已备好马车，等掀开了帘子，李玄烈正端坐其间等着他。

“我送你最后一程。”

刘玳没有拒绝，不过一路上二人还是无言而坐。

阿嫣不懂大人间的弯弯绕绕，突然要离开这繁华的京城一时间还有些舍不得，她爬在窗沿张望过路来来往往的喧闹景象，不知看到了什么，灰蓝的眼睛里溢满了兴奋，她转头好奇地指着窗外问：“义父，怎么今日比来的那天还要热闹！快瞧那边，那是什么？好大的东西，阿嫣怎么从没见过它？”

刘玳随声望去，一眼瞥见人声鼎沸中的仰天长啸的巨兽，罕见长鼻里喷出的水花淋出一道虹，围观众人皆拍手叫绝。

“是象。”

当年尚是太子之时，西南之地曾进贡过两只象，刘玳头一回见那庞然大物眼中满是新奇，故也印象深刻，只可惜母妃怕巨兽冲撞了大病未愈的他，便派人迁去了行宫，后来也没得机会好好细看个究竟。

“这几日西南王入京朝贡，这几只象怕是他的手笔。”李玄烈道。

“西南王……”刘玳对他还有些印象，只记得是个行事乖张的少年，当年那些恩恩怨怨中，他也帮了自己不少忙。如今五年过去，那少年也该长成大人了。

“西南王这小鬼头早已当上了父亲，这回入京还带上了他的两位小世子，听闻那俩孩子今年已有两岁，与西南王长相也极为相似。等他们入了宫，我们宝宝又要有玩伴了，”他抬眼一笑，又意味深长道：“听说小世子们是双生子，还真是巧。”

听到这“双生子”刘玳目光一滞。他也曾是双生子……已逝的双生姐姐是刘玳心中的一颗刺，刺在心底生长了多年早已无法拔除，它扎根在骨血之中，纵然刘玳想淡忘，也已无能为力。

回忆起当年，初闻刘珠死讯，刘玳因丧失理智而迁怒于李玄烈，但在冷静过后自也觉察到了其中端倪，种种蛛丝马迹证明李玄烈并不知情，然即使他并非会言而无信、即使没有刘珠的死，刘玳也再没有信服的理由能留在宫中。他已是天下人眼中的罪人，是刘唐的罪人，也是大齐的罪人。

孰是孰非已难分清，只怪那时的刘玳心中执念太深，过不去这道坎，于是一走了之成了最好的办法。

前往江南的船是李玄烈亲自差人去备的，护卫、侍从一应俱全，这阵仗看着像是天子要亲自出巡般。码头上远远望见那船，刘玳心觉太招摇，可无论如何也是一番心意，于是也不再多说什么。

李玄烈不便下车，他赠了一块腰牌与刘玳，刘玳刚要推辞，他又说：“有了它，能少许多麻烦事。”

所言有理，刘玳掂了掂手心的腰牌，欣然接受：“多谢。”

“那祝你一帆风顺，”李玄烈替他和阿嫣掀开车帘，“我和宝宝等你回来。”

无声目送远去，刘玳的身影在渐行渐远。李玄烈刚要放下车帘打道回府，忽而身后马蹄声急，卷起一缕烟尘。

侍卫赶至李玄烈车前，从马上连滚带爬而下，他跪在了地上，胆战心惊道：“陛下，小太子又不见了……”

“小朋友，你方才在哭什么？”年轻的叔叔递来一块糕点，宝宝哭饿了，也记不得父皇曾经的教诲，他瞧这叔叔长得俊俏人也和蔼，便接过一口咬了下去。

“爹爹走了……爹爹不要宝宝了……”被提起了伤心事，宝宝一瘪嘴又要掉金豆子。

那叔叔忙抱起他哄，颇为熟练地扮起鬼脸逗宝宝，宝宝瞬间破涕为笑。

“你爹爹？你爹爹可是姓李？”

宝宝摇了摇头。

男子闻言眼睛一亮，“难不成……你爹爹是个姓刘的？”

宝宝还是摇摇头，他不知道爹爹叫什么。

“不对啊，”男子盯着宝宝的脸左瞧右瞧，“你分明就是李玄烈家那小子……哎，小朋友，你看看，这人和你爹爹像不像。”

说罢他打了个响指，不知朝哪处喊了一声“长生。”

一个黑影忽从房顶闪下，来者一身暗卫的夜行衣，脸也蒙得严实，男子道：“摘下你的面具。”

“是，王爷。”长生照做露出脸来，他面上从无表情，肌肤被磨出一层风吹日晒后的粗粝，只有定睛细看才得以窥见这副骨相的精美，可惜眉骨上还有一狰狞刀痕，凤眼也如一潭死水，见不到半点光亮活气，整个人活像具凶尸，凌厉又死气沉沉。

“看看，像不像你那爹爹？”

“爹爹！”

“唉唉，别乱叫，他可不是你爹爹，你该叫他……呃……叫舅舅。”

宝宝不解，一歪头：“……舅舅？”

西南王一本正经：“你看他和你爹爹多像，当然是你爹爹的兄长，你的舅舅，而我呢，就是你的舅父。”

宝宝小脸神色凝重。“舅舅”确实不是爹爹，爹爹的脸上可没有丑丑的疤。

“那爹爹在哪呀？”

西南王噗嗤一笑，“你是他儿子，你都不知道，那我又怎么会知道？”

“呜呜……哇！”

“小哭包，怎么比我家那俩还爱哭。”话音刚落，外头又响起“哐哐”砸门声，有俩口齿不清的小孩在门外哀嚎：“呆呆！呆呆！”

西南王一个头两个大，怀里的哭得越来越大声，而外头那俩都快要把门砸穿。他追悔莫及，恼人的小孩，早知如此就不该拐回来玩！

“长生，快去给我堵住那俩小崽子的嘴。”

“是，王爷。”

长生拉开了门，方才还在气势汹汹砸门的小孩们瞬间安静如鸡，两个小孩长得一模一样，又被喂养得极好，肥成了两颗小肉球，可白白胖胖的小团子却怕极了凶神恶煞的长生，一看清开门的人便挺直了腰板乖乖站着，不敢再吭声。

长生视若无睹，一手一个胖墩，轻而易举拎进了屋内。被提起的两个小家伙眼巴巴地看着西南王，轻声道：“呆呆……饿。”

“饿就找你们娘去，找我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