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只剩他一人时,刘玳才缓缓摊开了掌心,掌心上正躺一块小纸团,是刚才的宫女塞来的。

打开了那张皱得不成样的纸,上面墨水已干,只留下四个笔迹熟悉的字:

“清河行宫。”

第一章 26

当夜刘玳做了一个梦。

梦见腹如小山鼓大得快要撑破肚皮,霎时被吓得跌坐在地,他捧着这诡异的肚子不知所措之时,眼前又一道黑影罩下。刘玳看不清那人面容,只瞧见了他手中拿着的一把明晃晃的刀。刀光一闪,那人划破了他的肚皮,怪异的是不觉疼痛,只感受到了鲜红的血在缓缓淌下,而剖开的肚皮里爬了出来一个婴孩,婴孩尖声哭叫着,越哭越凄厉,等转过头来时却是一张狰狞丑陋的脸,活像个索命的厉鬼。

刘玳瞬间惊醒过来。慌乱的心跳还未平静,他拭去了额头上的细汗不敢再回忆。在黑暗中不知了多久坐了多久,梦魇带来的惊悸终于退散,他摸上小腹低声咒道。

“孽种。”

这孽种决不能留下,至于它的命运,应当同上一个孽种一样,沦为一滩血水。曾经是他愚蠢,想用自以为是牺牲换来姐姐的安然无恙,却想不到这只是李玄烈的一场骗局,骗他以这副畸形怪异的身躯生下旧新两朝的血脉,去稳固他的皇权,来欺辱他的旧主。

可现在李玄烈已再无能威胁到他的手段了。只要姐姐平安,他便不会再有被逼迫的机会。

然而想要堕掉孽种又谈何容易,太医院的人不会同意,李玄烈更不会允许,况且在宫中每日都有宫人照看着他,如何能动得了手。

除非……出宫。

刘玳想起了白日里的那张字条。姐姐的字迹他再熟悉不过,既然姐姐冒险叫人将字条送到了他手中,那必然是有计划。

清河行宫。难道是要设法将李玄烈引去清河行宫。

本就是夏日,燥热天气多惹烦恼,而清河行宫就是这绝佳的避暑宝地,依山傍水风景秀丽,况且还与京城相近。

可刘玳不知,能有何办法能让李玄烈带他去往行宫。

因体谅刘玳名义上的胃疾,这几日御膳房尽做了些清淡饮食送来。然而他只尝了一口便又反胃,还未进食又只能吐出些酸水来,整个人都被折磨得神色恹恹,饶是喝了太医院送来的药也不见好转。

李玄烈过来时,他还伏在床沿昏天黑地地呕吐,一个宫女端着盆接住秽物,另一个便用毛巾替刘玳擦拭。

“太医来看过了吗,”李玄烈上前扶住了他,“怎么这般严重。”

宫女答道:“秦太医说无碍,喝药便好。可侯爷药喝了还是难受。”

“再去请太医。”

“不用,”刘玳抓住了他的手臂阻止,“只是天热无食欲,不必麻烦太医。”

“太医院的太医本就是给宫人看病的,如何算得上麻烦。去,请秦太医来。”

“你……我自己的身体,自己心里有数。既然是胃疾那就急不得,来日方长慢慢养着总会好转。况且这药才喝了几日,见效总不会这么快。”

李玄烈朝他说道:“你心里如何有数,有些事,还是要请太医来。”

刘玳噤声,沉默着低下头去。

秦太医来后,对着刘玳无非又是那套说辞,至于背地里对着李玄烈说了些什么,刘玳不得而知。

“回陛下,近日炎热,侯爷本就……咳,有胃疾,反胃之症故而加重。”

“那又有何缓解之法?”

“消暑便可。”

李玄烈点点头,转身吩咐宫人备些凉冰来。秦太医闻言又道:“陛下,侯爷身子虚弱,受不得这寒冰,容易着凉。”

“那该如何,你倒是说说。”

“重华宫内闷热,那可另找处清凉地儿,等熬过了这段燥热日子,侯爷的病自会好转。”

李玄烈看了刘玳一眼,“朕知晓了。京郊山上的清河行宫冬暖夏凉,宫中不比那处,过几日朕便与你一同去那避暑。”

得来全不费功夫。刘玳暗自庆幸,面上却神色淡淡,欲拒还迎道:“不必了,何必大费周章,又没那么娇气。”

“没那么娇气,”李玄烈轻声笑道,“往日一碰就生病,还说不娇气。”

“你!”刘玳明白了他话中的调笑意味,瞬间涨红了脸朝四周一扫,压低了声音瞪他,“随你,你是皇帝,你爱做什么便做什么。反正去哪,都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李玄烈唇角微扬,“你是我的人,自不会让你再逃。”

现在差不多就是想到什么写什么,写到哪算哪??感觉已经写崩很久了,可我是个懒b实在懒得去修文,就这样吧大家不要介意凑合凑合看吧??

第一章 27

清河行宫坐落于京郊群山之间,四周绿树环绕,茂木如荫,这里远离了波谲云诡的京城,也不似皇宫那般深重而孤寂。落日前车驾抵达了此处,恰逢归林的飞鸟掠过黄昏的云霄,残影空留在遥远天际。

刘玳同往无人知晓,下马车时他带着一顶幕离,有心遮掩住了容貌与身形,外人不懂其中猫腻只当是那位传闻中的昭仪娘娘。李玄烈也将他护得严实,好奇之人只能窥见个模糊的轮廓,以为是个身量修长的女子。

因不放心他的身体,李玄烈喊了太医院一半的人同行,然而下了马车后的刘玳却鲜少再犯反胃之症,也不知真是这座修建于山林中的行宫隐天蔽日清凉异常所致,还是另有原因。

当日李玄烈提议前往行宫,其一是为刘玳身子,其二是想着他再度有孕一事。秦太医诊出了刘玳已有一月身孕,李玄烈膝下至今并无子嗣,要是刘玳真诞下了他的孩子,就该是一件喜事。可失去的第一个孩子依旧让他耿耿于怀,回忆起那夜浑身是血的刘玳,李玄烈至今仍是心悸不已。

他知道刘玳心中不会接受有孕一事。在刘玳人生的前二十几年都是以男子身份度过,即使天生是阴阳同体,而内心深处却仍旧是一个男人。一个曾经也有过妻妾的男人,一朝沦落为了他人的妻妾,又怎会心甘情愿?

李玄烈不会不懂,但还是固执地抱有幻想。他总是一厢情愿,从前一厢情愿地要刘珠做他的妃子,现又一厢情愿地要刘玳为他孕育子嗣,可他们姐弟俩都恨毒了他。

瞒着刘玳也不是头一回了,将来肚子大了总会发现端倪,李玄烈怕的是刘玳会伤害自己与孩子,他只能拖住日子,等到胎相坐稳,等到刘玳认命。

他选择清河行宫,也是为将来刘玳生产打算。宫中耳目众多,也只有行宫里清净些。他算过了日子,现在还是夏日,刘玳产子估计是来年的春天,等到了春暖花开之时,便能带着他们的孩子名正言顺地回宫。

可世事难料,总有波澜。

清河行宫内造有一方天然汤池,水从山顶泉池中引流而来,随凿出的水道灌入行宫之中。刘玳是夜间过去的,他又做了那个噩梦,梦醒了便一身湿汗,于是想到了这处汤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