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玳的厢房在东边,与皇帝住所相距甚远,但与后山仅一墙之隔。不过外头依旧有玄羽重兵巡逻,守卫森严。

他汤药不离身,刚在厢房歇下,又喊人去煎了送来。不久门外便响起一阵敲门,然而进来的却是个面生的宫女。宫女面容普通,身量倒是极为眼熟,刘玳不动声色打量了一眼,却还是想不起这张脸究竟何时何地见过。直到宫女突然将门栓上,转过身来撕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

“若渝!”刘玳一惊,谨慎地将人拉到了里间,问道,“你怎么会在此处?”

若渝是他姐姐的贴身侍卫,亦是一等一的高手,刘玳从前常见。

“殿下特命奴婢来救您。陛下放心,刘唐旧部在后山接应,到时里应外合,定能救您出去。”

刘玳面露喜色,然思及元雨公主时,笑意又转瞬即逝,拧眉纠结道:“那姐姐该如何,她还在冷宫之中。”

若渝不解,回道:“可是殿下她,上月宫宴时就已被救出。”

“你……你说什么?”

“上月宫宴时,宫中失火,奴婢趁此机会将殿下救出了皇宫。”

他一脸不可置信,瞪圆的眼珠在青黑的眼窝里越显凸出,脚下忽又一崴,只能身形不稳地撑着桌角,若渝上前搀扶却被他摆手拒绝。

“无事。”刘玳喃喃说着,人却如浇冷水,唇色发白,手心冰凉。

原来姐姐早就被救出了冷宫。

那这一个多月来,他的委身在李玄烈眼中岂不是一个笑话!他一直被玩弄于股掌之间,却还天真地以为是为姐姐而牺牲,现在看来,简直愚不可及。

一腔恨意化作懊悔与悲哀。

刘玳苦笑,鼻尖酸涩涌动,凤眼中晶莹泪珠颤颤滚动,他撑着桌角的手力气渐渐卸去,整个人几乎摇摇欲坠。

门外忽地响起一阵脚步,远处嘈杂的兵戎相见声在寂静中尤为清晰。

若渝道:“他们已经动手了。陛下,等外头守卫松懈,我便带你离开此地。”

刘唐旧部假意刺杀李玄烈,将所有人的视线汇集于皇帝处,等到刘玳处守卫松懈之时,便又趁机救走他。若渝武功高强,带着刘玳甩开守卫也是易如反掌之事。

好一招声东击西,看似天衣无缝,可事情太过顺利,刘玳心中不安感便越发强烈。

但一见到姐姐,他又将所有的一切都抛之脑后。

姐弟二人久别重逢,相顾无言唯有热泪千行。

“玳儿,你又瘦了,李玄烈那逆贼,定是害你吃了不少苦。”元雨公主一双柔荑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瘦削的脸颊,两双肖似的凤眼相对,眸中无尽思念快要决堤。

刘玳抚上她的手背,淡淡一笑,“只要能见到姐姐,吃再多苦也无妨。”

“玳儿,”元雨公主又唤了他一声,满眼心疼,“他可有伤害你?李玄烈此人行事恶劣,我若是逃走,他定会拿你出气。”

刘玳一僵,眼神虚浮,慌忙摇了摇头,“他……他没有对我做什么。”

“有姐姐在,你不必害怕。他伤了害你一根毫毛,我都会一一讨要回来。”

刘玳不愿多说,仍旧摇头。

此时天色已黑,后山林中鸦声嘶鸣,望着树影间悄然升起的明月,元雨不再纠结此事,继续道:“此地不宜久留,玳儿,我们速速离开后山。”

深知相国寺中的刘唐旧部拖不了多久,等李玄烈发现他们的目的后,怕是会来不及,几人随即匆匆离开。

然而还未下山,林中却突现火光,黑暗中如鬼魅一般走来手执火把的玄甲侍卫。望着月光与火焰交错下的人影,刘玳只觉头晕目眩。

除非早有部署,否则怎么能在短短时间内召集如此多的侍卫将他们团团围住。

刘玳崩溃,瞬间想到了前因后果,怪不得李玄烈会带着他一同前来相国寺,原来是要他做那诱饵,引元雨公主上钩。

先前一直想不明白,只是以为姐姐尚在冷宫,但要是姐姐早已出逃,那一切都又解释的通了。

“李玄烈他,原是冲着姐姐你而来,”刘玳掩面而泣,“姐姐我早该想到的,是我害了你。”

冷冷望着四围的元雨公主转过身来,扶着他的肩膀,用一如既往的温柔语气宽慰道:“玳儿,休要胡说,我怎么会怪你。你是我的亲人,为了你就算刀山火海,也在所不惜。要怪就怪我心存侥幸,明知是计,却还执意要来。”

“但我不后悔,我们姐弟二人是不可分割的双生子,本就该同生共死。先前阴差阳错下我独自逃脱,可如今再不会丢下你。”

好像写的有点简单,等我第二天睡清醒了再改改??

第一章 15

转机

美目含怒,人便越发鲜活。

元雨公主恣意张扬的美色,即使是一身布衣也难以掩盖。

灰暗天色下,似海深情于眼波中翻涌,李玄烈低下了头抚上她的脸颊,一腔缱绻柔意皆聚在指尖,轻轻点上了脸侧那粒小痣。

“珠儿,你可让朕好找。”

元雨厌恶地眯起了凤眼,拍开他的手冷笑道:“李玄烈,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作呕。”

被甩开的手停在半空,李玄烈却勾唇轻笑,“如今你连装都不愿装了。”

“我从前便厌恶你,装作顺从于你的每一刻,都令我无比煎熬,”她后退一步,将面色苍白的刘玳护在身后,“若不是为了玳儿,当时又何须答应做你妃子!”

“难道这一年多以来,你就从未动心过?”

“我从未动心,更从未爱过你。你又何必强人所难,你又何必再自欺欺人?”

李玄烈苦笑,“可我爱你。”

元雨像是听了什么恶言恶语,随即怒声反驳:“可笑!你该好好问问你的内心,你爱的根本就不是我,你爱的只是你心中的幻想与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