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1)

“第一人民医院?急救室?”

陈志明一路都在安慰江冉:

“没伤到脏器”、“人在睡觉”、“当然不是昏迷”……

江冉心底空落落的,她没哭,毕竟这点事跟连川“作恶多端”的历史比起来也算不了什么,但当她隔着病房玻璃看到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的连川后,眼睛还是红了一圈。

无论历史多么可怕,那终究已经是过去;而现在及未来,哪怕一点点波澜便足以令人心惊胆战。

陈志明解释着案情:“一个偷钱的小混混,连川抓人的时候,直接抽出来刀……现在人已经抓了,还在审讯……”

真该死啊,连川还专门叮嘱别让江冉知道,结果他这演技实在太差。

江冉抹了抹眼睛,她刚想要说什么,几个流里流气的男人走过来,冲陈志明挥手:

“哎呦,陈警官,别价,我们可是守法公民,您怎么来这里了?连警官怎么进医院了?明白了,肯定是多管闲事招报应了。”黄毛啧了一声:“连警官还没醒呐,您是连警官家属?那小姐您帮忙带句话,他要是还想要这条命,就把眼睛放亮点,不该管的事别管。”

0003 聚会

最不想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看着坐在床边的江冉,连川勉强笑了笑:“还是没瞒过你。”

江冉心想从小到大你哪次事情瞒过我了,她没理连川的话,倒了杯温水问道:“你要喝水吗?”

因为连川坐不起来,江冉用勺子给他喂了几口水。这让她想起小时候自己某次高烧,连川自作主张喂她吃鸡蛋羹、结果自己吐了一地的事。江冉看着乖乖喝水的连川,突然生出微妙的报复心态:“你要不要吃鸡蛋羹?”

连川的表情明显有了一丝扭曲,很明显他也想到了同样的事,拒绝的干脆利落:“不吃。”

江冉在病房呆了一个下午,一共也没说几句话,横亘于他们之间的六年时间仿若一条长长的暗河,这一个月的所谓“破冰”,也不过是强行坚持那点记忆中的断壁残垣,假装什么都没有变化。然而沉默是他们之间最明显的变化。

江冉初中毕业、也就是连川高中毕业后,他没有丝毫犹豫去了部队,离开的那天只有江冉一个人送他,哪怕人已经上火车了,她还在车窗外挣扎:“能不能不要去?”连川没回答,只说有什么事跟他打电话,之后每个月,江冉都能准时收到连川汇来的钱。那些钱在她和父母因为分文理科、选专业等等事情上闹掰后发挥了巨大作用。这让她对连川的负罪感又重了一分:她像一个不动声色的窃贼,偷走了连川的自由,而苦主本人对此毫不在意。在她的记忆里,连川始终没表现出对事物的在意,包括他的身体,他的“未来”,他最常见的姿态是沉默。

和江冉推测的一摸一样,连川完全没有提他受伤这件事,仿佛这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工伤。但他不经意看向手机的次数明显变多,似乎在等待、或者说是期盼着什么问候的到来,但整个下午,他的手机没亮过一次。

最终江冉还是参加了周六的所谓“同学聚会”。

连川不想每天都在医院看见她:“我又不是快死了,需要你每天过来……我不是那个意思,算了,周一周五随便你,我同事周末来看我,你一个小姑娘周末就别来了。”

即使苏霓在旁边激动的宣称某某菜品超级好吃、要多拿点,江冉表现的则始终平平,苏霓怀疑道:“冉冉你吃的怎么这么少?这可是人均四位数的自助餐哎!”

确实,这一顿饭的价钱已经赶上她一个月生活费了,从数字的角度看,这顿饭的滋味应该是一个月食物的所有快乐在一两个小时内的爆发。然而人毕竟诸多复杂存在的混合体,所以江冉又体会到了食不下咽的感觉,她甚至觉得自己浪费了这个蹭饭名额。这些话她不能告诉苏霓,苏霓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除了多一个人担心,什么都不会改变。

苏霓看着江冉没吃几口就一副吃饱了的样子,一个猜测突然涌上心头:“冉冉!你不会是失恋了吧!”这个猜测太过骇然,以至于她声音不自觉高了几个度,只是不巧,前一秒聚会发起人刚示意大家安静,所以

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或好奇、或戏谑、或责备的目光,江冉很想钻地缝,奈何苏霓神经极为大条,自带跟这个世界的隔离罩,依旧目光灼灼看着她,一副不听到答案誓不罢休的样子,江冉生怕她又说出什么炸裂的话,赶紧摆手:“没有的事。”

“所以你有男朋友了!是谁是谁!快给我看帅哥照片!”

刚才还是想钻地缝,现在已经是想死的状态了。江冉只觉得自己全身力气都被抽光,有气无力道:“没有”为了彻底满足苏霓的好奇心,江冉索性破罐子破摔:“我之所以不想吃东西,是因为我痛经。”

果然人在彻底丢脸后就无所谓了。江冉心如止水的喝掉苏霓全场“吆喝”借来的布洛芬颗粒后,被担忧的苏霓搀扶着走了出去。

0004 帮忙

刚被苏霓搀扶出餐厅,江冉便按住她扶着自己的手:“我差不多没事了,你回去吃饭吧,我自己回宿舍就行了。”她看苏霓要说什么,又加了一句:“本来我这张门票就挺浪费的了,你再不多吃点,不就更浪费了吗?”

苏霓还是不愿意,就算食物再好吃,一个人吃饭多没劲啊。

就在俩人在路边拉扯的时候,苏霓眼睛突然亮了,她拽了拽江冉的手,冲着餐厅门方向热情的打招呼:“学长好!”

江冉看她这份热乎劲就无语,再听那个称呼更是牙酸。她习惯性地看过去,果然又是个不认识的人。每次她跟苏霓一起出门,苏霓都能碰到“陌生”朋友。

叶知行刚接了个电话,差不多和她们前后脚出来。他习惯了来自陌生人的热情,所以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但脚步在看到旁边的江冉时停了下来:“你刚刚身体不舒服?需要去医院吗?我回公司正好路过,可以顺便送你们。”

江冉刚要摆手说“大可不必”,右手就被苏霓死死拽住,她脸上的感激之情快要溢出来了:“谢谢学长!”

苏霓一上车就发挥了社牛属性,喋喋不休的表示自己多么钦佩叶知行,对方是多么的大神、多么的厉害。搞得江冉一度怀疑自己记忆出现了问题,她和苏霓上的是同一个初中吗?她从来没听说过这号人啊。

叶知行看了眼后视镜里皱眉、似在回忆的江冉,她确实对自己没有任何印象。确实,那时候她满心都扑在一个小混混身上,怎么可能会注意到其他人?他收回目光,将车停在路边。

一直到车消失于视野,苏霓才依依不舍的放下手:“真帅啊……没想到有生之年叶知行能给我们当司机。”

江冉已经习惯苏霓的花痴属性,没接她的话茬,正好苏霓接到导师电话,说实验数据有问题,不得不含泪挥别,回到学校搬砖。江冉在医院门口犹豫片刻,还是没进去。连川不想让她周末来医院,那她还是别来了。

回国不到一个月,先是所谓的“同学聚会”,再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合作伙伴”,加上公司的一堆事,叶知行觉得自己每天和赶场子的妓女没什么两样,妓女赶场子还有钱赚,他呢?是个人都想从他口袋里掏钱。叶知行看着那群搔首弄姿的女人进来排成一队,越想越气:“让她们都出去。”

正摩拳擦掌准备“选妃”的男人们愣住了,还是东道主机灵,立刻把手从离他最近的小姐胸里抽走,义正词严道:“这的老板怎么回事?跟我们来这套,赶紧出去。”随即热络着气氛:“我们喝酒,喝酒。”

叶知行喝酒也喝的心不在焉。周围的烟草味道让他也很想点一根,但他下定决心戒烟还不到一周,如果就这么破戒,他自己那关都过不去。他昨天又去了那家便利店,没看到江冉。再怎么着,他也不至于跑去问人店员在哪。已经离谱成这样了,不能再离谱了。就在举起杯子要喝酒的时候,他看见了正跪在地方摆酒的江冉。

从收到名为工作服、实为情趣女仆装的衣服后,江冉心里就一股火气。或者也不能这么说,更准确点是给她心里那股本来就旺盛的火焰更添了把柴。穿这种衣服对她没来没什么好羞耻的,欣赏这种衣服的人都不觉得羞耻,她哪来的闲心羞耻。

来“笙歌”面试服务生时,那个看着就不是好人的经理一边吸烟,一边问:“为什么想来我们这里工作?”

“家里人在医院;缺钱。”江冉的回答是真话,但其实算不上因果关系,但一般听到这个回答的人都会默认建立众所周知的因果,尤其是在夜店这种地方。江冉到现在还记得那个经理呼出烟气的味道太恶心了,当时忍住没吐的她可真是厉害了。但是她没忍住侧了一下头。所以收到了“看来还是个雏,先去当两天服务生”的评价和那套几乎遮不住大腿的裙子。

叶知行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他握着酒杯一直盯着江冉,直到江冉给他倒酒、迎上他的目光时、眼里也满是震惊,他才确定自己没喝醉。

他几乎是暴起,凭空生出一股蛮力把人拽出去,刚巧旁边是消防通道,安静没人。

“你怎么在这?”叶知行问完之后就意识到问题的答案,下一句话里带了点轻蔑:“你很缺钱?”

江冉满脑子都是下班要立刻给苏霓打电话戳穿所谓叶知行的真面目一事,没注意到他的语气,反问道:“我还想问你怎么在这呢,呵,男人。”

叶知行霎时如芒在背,他忘了自己原本的质问,下意识解释:“生意上的事,我们只是在喝酒。”说完他感受到了手里的挣扎,江冉皱着眉头要挣开他的手,这让他又记起一开始的问题,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别转移话题,你在这干嘛?”

江冉很烦被人控制住动不了的感觉,她几乎想弯腰用嘴咬对方的手,但深秋的风让她清醒不少,她咬着嘴唇思索片刻:刚刚的房间除了烟酒味确实挺干净的;苏霓已经在自己耳边连续说了三天叶知行是个多么善良、正直、优秀的人。也许自己可以试着找他帮忙?多个人多份力?

终于,她下定决心:“连川被这里的老板找人拿刀捅伤了,我来找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