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怎么样的一天呢?
王志强回忆了一下。
想起那天好像天气不错,阳光明媚,他那会儿还没严重到要一直在医院躺着,约了关楚迎去迟盛家找他玩,结果他家里没人,隔壁房门开了,迟盛朋友热情好客,招呼他们随便坐,打了三局游戏才看见迟盛下楼。
他拿着手机正在听人讲电话,脸色有些差,有种彻夜未眠的颓丧。
“有意思么.....不感兴趣......关我什么事......那就别管我了。”
王志强就听着他说了这些杀伤力极强的话,挂了电话走过来,也没问他们怎么突然过来,在沙发上坐下,看着没开的电视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思考什么。
关楚迎问志愿怎么填。
王志强没有选择的苦恼,他在高一就知道自己要读绥北大学。
游淮作为过来人,给了些经验:“先看专业再看学校,分数都估过吗?挑个想去的,再挑一些保底的,第一志愿稳妥一点放个跟估算分数相近的学校。”
王志强也不记得自己问了些什么,只记得游淮笑了一下,说他考虑的比较简单,跟喜欢的人一个大学就行,她去哪所学校他就去哪所。
他说完这话,迟盛才看了过来,实话说,迟盛当时状态很差,思维很慢,隔了好一会儿,话题已经不在这儿了,才听见他问:“一所大学很重要吗?”
“当然。”游淮说:“大学四年是恋爱最好的温床,听过这话吗?”
那天玩到很晚。
夜里叫了外卖,烧烤、酒什么都有。
电视里放着科幻片,讲未来科技下机器对人类的屠杀,全程血腥残忍且高能,错过一帧就搞不懂后面在讲什么。
王志强喝得晕乎乎,视线里两个主角转圈圈,旁边的关楚迎已经打起了呼噜,游淮收拾了桌上的残局,起身进了厨房,这时候他听见了电话的嘟嘟声,他以为是错觉,扭头看见迟盛坐在沙发那头低头看着手里的手机。
他问迟盛:“你在给谁打电话?”
迟盛坐得那处没有光,电视里一伙儿人进入密道,整个房间都随之暗了下来,他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见他说:“姜知杳,我想问问她去哪所学校。”
王志强哦了一声,记忆还停留在高三上学期:“是该问问,绥中不让早恋的校规也太憋屈了,你俩读一所学校挺好,到时候我跟老关去看你们。”
关楚迎一个鲤鱼打挺:“我咋了?”
王志强像在打地鼠那样拍拍他脑门:“睡吧睡吧,没你事儿啊乖。”
关楚迎显然没睡醒,翻身嘴里嘟囔了些什么听不清。
迟盛笑了一声,声音温和:“好。”
他继续在打电话。
一直在打,但是没有人接。
嘟嘟嘟的声音像是电视里的背景音。
王志强困得倒下时打着哈欠问他:“问到了吗?”
“我忘了一件事。”迟盛说。
“什么事儿啊?”
“忘了,她不想跟我一个学校。”
声音很轻了。
可是语气实在太难过。
难过到王志强强忍睡意朝那边看了一眼。
于是听到压低的后半句:“她不喜欢我。”
是是非非,王志强其实并不清楚,他不知道姜知杳和迟盛之间发生了什么,只是有那么一刻,觉得两人很像打碎的瓷器,无论是触碰还是黏合,都面临着被刺伤的鲜血淋漓。
姜知杳拿出手机,正想说自己没接到他的电话。
随之又想起,或许是有的。
或许是有的,只是她不知道。
她换了号码,在高考结束之后。
那段时间她接到很多人的电话,姜胜、姜民富、爷爷奶奶,还有董霖,她一个都没接,每天挂断,放进黑名单,然后又有匿名号码打进来,那会儿呼死你还没被严抓,她只能换成新号码。
换号码那天手机摔碎,汤景贻给了她自己的备用机。
重新登录微信的时候所有聊天记录消失。
她看着空白的界面,安慰自己说就当作新的开始。
从医院出来正是下班高峰期,坐公交时间比过去花费了一倍有余,到家时张素心和姜民达正在地里施肥,张素心坐在化肥袋子上指挥姜民达,见到姜知杳过来给她分了些位置。
晚风清凉,张素心念叨着院子里可以种石榴和樱桃,问姜知杳有什么想吃的。
姜知杳安静片刻,突然喊她:“妈妈。”
张素心笑着看她:“怎么了?”
“我开学遇见他了,他跟我学校离得很近,他跟高中时候变得不太一样,我们......因为一些事情不得不有所接触,我以为他对我持有恨意,但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证明,我好像想错了,他一直都不是我所想的那种人,是我狭隘地把一些想法诸加在他身上。我......我有些......”
后悔两个字说不出来。
张素心却听懂了。她其实并不希望姜知杳跟她高中男同桌来往,家境差距太大,她住院期间,男同学的母亲来了一趟医院,身边跟着年轻貌美的女秘书,一行人精致到头发丝,他母亲左右看了看,语气温和地对她表达了感谢,感谢姜知杳在学校对她儿子的帮助,又说同情他们的遭遇,所以想要给他们提供帮助,不需要偿还,就当作是聊表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