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1 / 1)

“我也说不清楚,秘书说早上起来还好好的,午饭的时候掉了碗,人也往后倒在了椅子上。”姜虞生一口气说完,又瞪了一眼庄齐,嘴里却在数落儿子,“我说呢,打你电话都不接了,原来是和她在一起!”

庄齐不想再听下去了,也没那么多礼貌好讲。

她说:“我这就要走了,伯母让一下吧。”

姜虞生不情愿地侧了一下身子。

一点也不迟疑的,庄齐拧下门把手出去了。

门关上后,她留心站在门外听了会儿。

这门隔音太好,姜虞生那么尖细的嗓音也只能听个大概,她说:“这回你爷爷有什么不测,你就是唐家出的第一个不孝子,这么多年他就盼着你结婚,你连这点心愿也不满足他。听说她在美国有了男朋友,真是好笑,我和你爸爸都不说什么了,她还挑拣上你了?你还是坚持你的意见,只肯和她结婚是不是!”

不知道唐纳言回了句什么,庄齐听不清。

但姜虞生又说:“别跟我扯什么觉悟高,神仙也为一炷香,何况是肉体凡胎的人!你爷爷思想境界再高,骨子里也还是信奉无后为大那一套,跟他一般年纪的陈老早见着第四代了,只有他还眼巴巴地望着,你的心是真硬啊。难道世上除了这丫头没别人了,就非她不可!”

庄齐没有再听了,脚步沉重地进了电梯。

里头提着旅行袋出来的唐纳言顿了下。

来了,命运的诘问再一次轮回而来,又沉甸甸地压到了他的身上。他也不止一次在夜里,一遍遍地逼问过自己,世界上这么多人,就非庄齐不可吗?

但答案永远都只有那一个。

是的,他就是非她不可。

她是他亲手养大的女孩子。

是和他打断了骨头也连着筋的共同体。

唐纳言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地呼出来,“先去医院吧,不要说那么多了。”

庄齐出了小区,自己打车回了家。

路上接到蒋洁电话,她说:“齐齐,你去哪儿了呀?”

庄齐说:“我弄湿衣服了,唐纳言带我回来了换,没来得及和你说。”

“哦,那换掉了吗?”蒋洁又问。

庄齐嗯了一下,“换了,也喝了姜汤,现在回家。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相信蒋洁也知道了,唐纳言堂而皇之地抱着她,走了人最多的一条路出去,今天寿宴上还有谁会不明白?

她也是到了这会儿才看清一件事,唐纳言是比她还要固执的一个人。

否则姜虞生不会那么无可奈何。

她做事雷厉风行,是个不为瓦全的刚硬性格,工作上一点不比男人差,但也拿儿子没办法了似的。

庄齐在胡同口下车,慢慢地走回了家。她一路都在想,之前的看法固然都对,从内心出发怎么都不算错,但是不是也自私了一些?

一点外界的议论,一点和他父母之间还未发生的龃龉,就让她想到要放弃一份坚贞的感情。这样对唐纳言来说公平吗?

如果当年她进唐家时,他也像唐伯平一样只顾自己,怕接手这么一个小妹妹会耽搁学业,又担心影响未来前程的话,那么就没人会管她了。

那个时候他们还不存在这么深的羁绊和纠葛。

唐纳言要想丢下她,就像扔掉被塞了一手的小卡片一样容易,但他也没有这样做呀。

他大学时也忙,也有自己的功课要做,但还是分出那么多时间给她,关心她的学习,顾全她脆弱敏感的心理,还要为她处理同学间的关系,难道他就是没有私心的菩萨,就这么喜欢付出吗?不也是怜惜她身世坎坷。

那么换到了今天,她为什么不可以怜惜他一次?

不要再让他站在宗族礼法的对立面,独木难支地抵抗着来自世俗的压力,变成整个唐家的罪人。

还没到家,有个妈妈追着孩子跑出来,差点撞在庄齐身上,那小男孩绕着她躲了一圈,又当机立断的,爬到门口一棵高大的柏树上。

他妈妈拿着擀面杖在树下喊,“你给我下来!”

小男孩牢牢抱着树,“我不下来,下来你要打死我,我就不下来。”

那位母亲说:“姥爷小时候对你多好,风里来雨里去地送你上学,眼睛都看不清了还给你烙饼吃,攒着他的退休费给你买天文望远镜,现在他病了,走不动路了,让你照顾他一上午,你都还要跑出去玩,你怎么这么没良心!”

庄齐低了下头,总感觉那话也像是在说她似的,羞赧地进了家门。

她回家后躺了很久,脑子里杂烩一样炖着各种思绪,乌七八糟的,像天上不断飘来飘去的乱云。

月亮升到正中的时候,庄齐拿出手机来,通过了唐纳言的好友申请,给他发了一条微信:「爷爷没事吧?」

那会儿唐承制刚从手术室出来。

算是有惊无险,加上平时方军医照顾得好,老人家脱离了危险,被推到了特护病房里观察。

等了一阵子,唐伯平指了下儿子说:“今晚你先回去,我在这里。”

唐纳言说:“爸,你也这么大年纪了,回家去休息,有我和护士在这里,足够了。”

“我让你回去你就回去,啰嗦什么?你要是真有这份孝心,就少让你爷爷牵挂你的事,早点把个人问题解决。”唐伯平已经在床边坐下了,他说:“明天你再来换我也不迟,今天我必须在这里。”

他也没走,退到了走廊上站着。

看见跳出来的消息,回复说:「没什么事,你不要担心,早点睡。」

庄齐问他:「那我明天去看看爷爷,可以吗?」

唐纳言略一思索:「等他醒了我告诉你,先不用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