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怀山朝着严在溪走近了一步,严在溪的余光扫到背后还未关上的暗门,小步地移向门口。
“哥”严在溪拙劣地说,“我困了,我先走了,Alice还在机场酒店等我,我们要赶明早的飞机,等不到我她会着急的。”
严怀山慢条斯理地迈动脚步,他每靠近一步,严在溪就往可以离开的大门后退一小步。
两人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严怀山又走了很大的一步,穿过了严在溪,和他一步之遥的距离:“我也要回去了,孩子还在等我讲故事书。”
严在溪的心重重跳了一下,他猛然抬头大叫了一声:“哥!”
手放在门把上的严怀山微微偏转过身体,问:“什么事?”
严在溪站在原地,眼睛在黑暗中睁着,很亮,急切地说:“你过来一下好不好?哥,你过来一下。”
严怀山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很缓慢地张合了下眼皮,又看了眼还未完全转动的门把,抬步朝严在溪的方向走了回去。
“你带手机了吗?”严在溪很着急地看着他,“我要打个电话,借我一下手机。”
严怀山没有丝毫犹豫,把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递过去。
严在溪接过手机前有片刻的停顿,伸手从严怀山手心里拿走手机,抬起眼睛看着严怀山的眼睛,和他对视。
“小溪”
严怀山微微张口,话音还没有落地,伴随一声摔门的重响,严在溪的背影便消失在门后。
严在溪手抖得厉害,急忙转了门把上插着的钥匙反锁,又把钥匙拔了,从一旁敞开的窗户外丢了出去。
“咚咚!”
门板被人从里侧拍响,传出严怀山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小溪,让我出去。”
“哥”严在溪试探着靠近那扇紧闭的门,他怕门打开,又怕门打不开。
“小溪。”
严在溪的额头抵在门板上,严怀山的声音好像就响在他耳边:“放哥出去。”
“哥,只要一晚,就一晚”
严在溪紧闭着眼睛,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并不确定严怀山真的可以听到。
“在溪。”
门另一侧的严怀山叫了他最后一声,彻底安静下去。
严在溪喘息得急促,严怀山平稳地呼吸。
严在溪每一次的呼吸都落在他的间隔里,完美地镶嵌在一起。
严在溪贴着冰冷的木门,一点点蹲下去。
违背人伦纲常爱上兄长就注定了爱于他们而言无法柔软,是失控的火车加速驶向毁灭,是离群的企鹅飞奔向冰岛,是一株发芽的毒草,是精神逐步的腐烂,是摧毁秩序,是道德沦丧。
某种程度上,严在溪因严怀山而存在的痛苦疾病或许终身无法痊愈。
严怀山带给他光,也造成他全部的黑暗起源,而严在溪却正在无法避免,也心甘情愿地趋近自毁的泥沼。
他们之间形成了病态的圆环,自有一套情感秩序。
一个在圆的起点执掌救赎,一个在圆的末端形成诅咒,在叠合的圆中,此消彼长。
严怀山在黑暗中垂眼看着门缝外一团颤栗的黑影。
严在溪的声音很朦胧,不太清晰地传进来:“在碧兰湾17栋,小孩住在2楼右手的第二间房间,现在就动手,尽快。”
严在溪抱膝蜷缩在门外,他后脊严丝合缝地贴上门板笔直的线,听到门内传出严怀山低沉平静的声音:“谁告诉你他在哪里的?”
严在溪有很长的时间没有说话,他在发呆,发了很久的呆。
良久,靠坐在门板前的严怀山听到他很轻的回答:“我来之前给妈妈打了电话。”
作者有话说:
在溪把哥锁小黑屋的时候脑子里响起bgm,爷们儿要战斗,爷们儿要战斗(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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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是我哥,让让我吧,嗯?”】
严在溪从不是一个胆子很大的人,他的胆子小到只会不断地远离;严在溪也并非一个胆子很小的人,他胆子大到实践死亡会将人拉近的真理。
严在溪背靠着门板,正对着的走廊上有很淡的月光投射在他脚前一段距离,吹进来的风有冬末春初零星的寒意。他用后脑不轻不重地撞了下门,发出轻微的响。
“哥,”严在溪仰着脸目光投放在天花板的黑暗之中,脖颈上的喉结顶起纤细的骨头,他微微笑着,目光不太清白,陷入回忆:“你还记不记得在德比家里的时候,我们也有过这样的时候?”
“嗯,”严怀山自鼻腔中发出很轻的应答,他面前开着一扇窗,有一股风吹走了遮挡着天幕的云群,露出月亮。他的视线分外沉静,直视着窗外,隔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才说:“爸爸让我禁食三天,你翻窗来给我送饼干,结果当着我的面吃光了。”
他说话的语气分外平淡,没有埋怨或抱怨的意思,但让严在溪羞赧地低笑了一声:“是吗?我都不记得还有这件事了。”
“对不起啊,哥。”
门那头的严在溪对他说。
严怀山静静地坐在地上,在他度过三十年的人生中,没有几次能够这样毫无教养地席地而坐。
过了少顷,严在溪听到门一侧的严怀山对他说:“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