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严怀山与小孩的住所中,严在溪弄清了他们与严家人分居的真相。

这世界上有很多人,但喜欢小孩的只有严怀山一个。

四年里,严怀山为了保护这个本不应存在于世的孩子付出了比他能察觉得还要多得多的努力。

囊括严在溪在内的所有人,其实都不理解且不接受严怀山近乎固执的坚持。

肖像严在溪与严怀山的孩子在一天天健康长大,在知情人的眼里他就像一个日渐茁壮的罪恶果实,时刻昭示着严怀山对着亲生兄弟所犯下的恶行。

对除了严怀山以外的每一个人来说,这都不是一个受到期盼才降临于世的孩子。严在溪的人生规划里从没有过孩子的身影,他也不曾想过自己会为兄长诞下一子,甚至有过很长的一段时间厌恨,试图去忘记小孩的存在。

但现在,严在溪选择做出妥协,妥协给大哥为他做出的第三个选择,也妥协给这个他无法面对,又不得不面对的孩子。

诸多行为都表现出严在溪的接受。

比如小孩现在正脱个精光准备洗澡,被突然抱着一个粉蓝色浴盆的严在溪叫住,他笑得开朗,说:“这是爸爸给你买的小鸭子澡盆,我们去泡澡吧!”

他最近迷上网购,杂物间里每天都在堆积新的商品纸盒。

手里抱着的巨大澡盆是刚刚到家拆出来的。

小孩没有纠正他是“妈妈”的事实,他过去接受的惯例正被严在溪每天以稀奇古怪的方式扭曲。

譬如小孩一直叫的爸爸,在妈妈的嘴巴里成了妈妈,而爸爸口里的妈妈又成了爸爸。

这个事情很拗口,也会损耗脑细胞,好在小孩是个聪明的小孩,很快地记住。

严在溪热衷于用黄色鸭子的喷射机在他湿漉漉的黑头发上堆积很多蓬松的白色泡沫,又点在小孩的鼻尖和胸脯。

小孩问他是不是在玩玩具。

严在溪毫无自知之明地把手里吹泡泡的鸭子塞给他,不以为然地撇嘴:“明明是你想玩。”

小孩默默地看他。

过了一会儿,严在溪天然地又笑起来,用泡沫在小孩头上捏了个不成形状的鸭子。

小孩明白过来,黄色的鸭子喷射机真的是爸爸给他的玩具,而他是爸爸的玩具。

他不想成为大人手中的玩具,顶着寡淡的小脸,问:“妈妈什么时候醒来?”

严在溪的笑容一顿,帮他把头顶岌岌可危的泡沫小鸭子扶正:“刚才醒来了一段时间,又睡着了。”

“那你应该去陪着他,”小孩想要摆脱他的“玩弄”,“妈妈会很想你陪在他身边。”

他适时地补充:“他每天都会带我去看你的照片。”

严在溪美滋滋地想,他哥果然是个闷骚怪。

他拿浴巾给小孩擦干身体,被小孩带着去他们每天都去思念自己,摆放自己照片的房间。

一推开门,好大一张佛台,好黑一张照片。

严在溪人生为数不多的高光时刻,参加他哥毕业典礼时西装革履的合照被裁剪出来,裱框在墙上。

严在溪的脸色有点黑,他低头看着小孩,小孩仰脸看他。

严怀山苏醒的消息很快不胫而走,严在溪从年纪轻轻被摆上佛台的现实走出来,哄睡小孩驱车返回医院的路上,听到车载电台传出顿挫的声音:“据悉,辰昇集团首席财务官严怀山已于今日下午早些时候苏醒有关十五亿绑架案警方严怀山的车祸是人为还是意外还需”

严在溪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把音量扭到最低。

他还没有靠近医院正门,就已经看到医院门前被各路车辆堵得水泄不通。

医院派出了比平时更多的保安维持秩序,严在溪急急忙忙把车停在路边跑去医院,他准备搭乘电梯的时候,看到已经有不少挂着记者牌的媒体工作者在挤电梯。

严在溪没有犹豫,推开身旁安全通道的小门,几步并做一步跑上楼梯。

他赶到十一楼的时候严家雇佣的安保正在做清场行动。

家里人几乎都赶来了,往常这种场面几乎只有在家族晚宴才会出现。

“无关人员禁止入内,请配合。”

严在溪被人拦在安全线外,他身旁有几个同样挣扎着的记者。

“让我进去!我是”严在溪从楼梯跑上来,额头有很多汗,样子很狼狈,和严家其余人的衣冠楚楚不同,没有人把他看在眼里。

“我是他弟弟!!!”

严在溪讲话大喘气,拦他的保安动作停下来,他身边的记者也一脸惊愕地看着严在溪。

严家的人大多出人头地,不是政要商贾,就是娱乐明星,严在溪的脸不在各位同僚的检索库中,他们你看我我看你。

严在溪喊得声音很大,震得走廊都颤了两下。

门口接待众人的蒋诚听到他的声音,急忙走过来从保安那里认领了严在溪。

蒋诚敏感地察觉到有记者拿相机拍了严在溪的照片,他伸手替严在溪挡住脸,被严在溪推开。

严在溪逐渐平稳呼吸,他比任何时候都要镇定,整理了衣服的褶皱,在严怀山病房门前适时地停留给他们拍照的时间。

蒋诚错愕地看他:“我以为您不想过度曝光。”

“以前确实不想,那样会和这个家牵扯太深,”严在溪笑了一下,他同蒋诚讲:“现在必须要有所牵连,才能站在我哥身边。”

他故作轻松地说完,立刻皱眉盯着蒋诚:“不许说‘你真的长大了’。”

蒋诚无奈地失笑,送他进去的时候,他忍不住对严在溪叹息:“你选择陪你哥入局,你们往后会很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