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蜷成这个可怜的姿态,是在抱怨我欺负你吗?”沈斯闲人在开车,所以说话的时候也是目不斜视的。

沈斯闲从昨天到现在,已经接近两天一夜没睡,除了白日靠坐在沙发上小憩了一会外,他大半的时间都用在往返这条熟悉的公路上了。

他的声音因为倦怠,难免落了两分低沉,勾出了音色本身的冷意。

沈霜见听见他的“质问”也没抬头,只垂眸抿了抿唇,片刻后,才轻轻摇头。

“没有。”

沈霜见的半张脸是埋在毛毯里的,再加上声音微弱,所以听上去格外显的闷闷的。

“马上就能回去了,我叫人准备了除淤青撞伤的药膏,等再养上几天,淤青就应该能散了。”

沈斯闲说着还从后视镜中瞥了一眼,见沈霜见缩着身子蔫蔫的,还以为他仍在生自己把他扛走的气。

于是沈斯闲也开始沉默,他缓慢将车子驶进沈公馆,一直开到主楼的庭院外,才堪堪熄火。

“下车。”

沈斯闲的声音有些冷硬,他先是按开了沈霜见身上的安全带,随后自己先一步出了驾驶室。

沈霜见本以为他会自己大步进去的,不曾想,他才刚把车门里面打开,沈斯闲便站在了自己面前。

“……”

沈霜见突然就不动了,沈斯闲看着他隐隐透着戒备和远离的姿态,心中也逐渐升起一阵不耐。

“是让我抱你进去,还是扛你进去?”

“……”

沈霜见抿唇,下意识想拒绝:“我其实可以走……”

然话音未落,沈斯闲便已率先拽着他的手臂靠近,沈斯闲一手搂腰,看上去非常轻描淡写的将沈霜见扛在了肩上。

不过为了防止压住沈霜见的胃让他感到不适,沈斯闲只单手抱住了沈霜见的大腿。

两人身高差距不小,沈霜见更多的是胸口靠在沈斯闲的肩上,这样的姿势虽然不难受,却也最不好挣扎。

“沈先生,小少爷。”

提前预估了沈斯闲回来时间的仆人们已将沈斯闲吩咐的一切准备妥当,见主人家回来,也只是低眉顺眼的唤了一声。

沈霜见被他轻飘飘放在沙发上的时候,心里已经多了些许不满,他开始抗拒自己这位名义上兄长的压迫,却又不知该从何开口。

“手伸出来。”

在沈斯闲近乎命令的口吻下,沈霜见蹙着眉将手伸出,他看着沈斯闲用棉签蘸着药膏试图给自己淤青的位置上药。

那力道或许很轻,可真正触到的时候,沈霜见还是在所难免的颤了两下。

沈斯闲已经有过给他上药的经验,清楚沈霜见受疼时的下意识反应是什么,所以在沈霜见躲之前,他就已经微微用了力。

借着上药期间的闲谈,沈斯闲低眉开口:“这一期的节目已经录制完了,下一期不要去了。”

指尖不可避免的颤了一瞬,沈霜见眸光微动,缓慢的摇了下头。

“不行,如果退出我要赔付三百万的违约金。”

棉签的一端在此时瞬间被沈斯闲捏断,他掀起眼皮将目光落在沈霜见的脸上,语气难免有些冷。

“我说了,别拿违约金当借口。”

沈斯闲动作轻而慢的将纱布绑好。

“我沈斯闲还不缺这三百万,别说三百万,就算是三个亿,我沈斯闲也掏的起。”

他以随口而来的语气,将事实阐述,甚至还能兼顾捧起沈霜见的小腿,将空落的裤腿缓缓推上。

“你自己看看,不过几天的时间,你把自己弄成了什么样子。”

沈霜见有一双纤长笔直的腿,光洁如雪,细腻如玉,可它越是完美,上面摔伤的淤青落在沈斯闲的视线里就越刺眼。

“违约金我会帮你赔付,你以后的开销和任何行程,我也会叫人直接上报给我,由我亲自负责。”

沈斯闲缓缓抬眸,他带着几分叹意开口:“这样可以了吗?如果你满意了,那么从现在开始可以听话吗?”

其实沈斯闲并不知道该怎样去和沈霜见相处,因为沈斯闲在十八岁之前,他一直都是家中独子。

他没有兄弟姐妹,所以从小到大,父母皆是以他一人为荣,勉力将他培养成最优秀的接班人。

他第一次见沈霜见的时候,沈斯闲刚刚才二十二岁,他自认已经成熟,可当沈霜见真的垂首站在他对面,沈斯闲却发现自己很难真的平静面对。

他好像没有办法迅速接受父亲不忠的事实,他想他是应该怨的,该怨那个不知廉耻的女人,怨这个不洁的产物。

而最应该怨的,便是他那个不忠婚姻的父亲。

所以在沈霜见回到沈家的近三个月的时间内,他学着母亲,将沈霜见全然忽视。

他还没有想好该怎么表达自己隐秘的不满和怨恨,父母便双双去世,他对母亲的愧疚和对父亲的怨恨,一齐化作一捧黄土,长埋地下。

他心有怨怼,却无处宣泄,他恨父亲和那个女人,却也知道沈霜见的出生是父母的基因决定。

那个十几岁时孱弱瘦小的少年,本质上和他一样无辜。

所以沈斯闲没有赶尽杀绝,他留有三分余地,尽可能的两相疏离,互相漠视。

做一个兄长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为什么基因和血脉可以如此霸道,凭着短暂的相处,和一声无法否认的兄长,就牵住了他沈斯闲漫长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