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一丝,都足以让贺卿生心底假设出一个大胆的推测。
好一会儿,床上的人才一字一句艰难开口道:“我会告知大人。”
而后生怕贺卿生再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严行一果断双眼一闭没了气息。
应去劫去探他脉搏时,床榻上的人形轰然坍塌,贺卿生赶忙撑开结界防护,等细粉尘埃落尽后,她才皱着眉仔细去看。
被褥枕头乃至于床沿,都沾满了细腻的粉尘,空气涤荡着一股尚未消散的干木头味。
贺卿生刚想让应去劫别碰,就见他俯身用手捻了起,搓了搓。
贺卿生皱眉,将他的手拽过来施了清洁咒,又仔仔细细擦了几遍。
应去劫任由她动作,很是乖巧的模样。
“看出来了?”贺卿生抬眼。
“嗯,灵木明树百年萌芽,千年成木,万年化形,这是一株即将化形的万年明树。”
这个半真不假的严行一,便是明树中心枝干所制。
几千万个灵巧足以以假乱真的关节机窍,现在仅剩下一堆簌簌木粉,贺卿生诡异地觉得还怪可惜,木妖明树在世的最后一件作品就此消逝。
“这是木妖明树的手艺,按照细致程度推测,严行一与她接触的时间远早于我们在即墨的时间点。那么,他为什么会也需要这样一具躯体?”
贺卿生和应去劫心里都出现了同一个答案:严行一或许,也不是活人,他和贺卿生的状态一模一样。
应去劫:“你和严行一说的同乡情,不是来自于十二垣的某处,而是其他世界,对吗?”
从前觉得反正不会和应去劫产生多大交集,加上贺卿生满嘴跑火车,他便也很有自觉地不好奇、不打探任何事。
贺卿生觉得应去劫像一片宽容包揽万象的海,允许她在海域中做任何事情,嬉戏、探索、伤心或者是离开。
而现在,那片海域下暗流涌动,试探着暴露出最深最阴暗的漩涡。
贺卿生一时竟然有些犹豫该怎么组织措辞。
她幽幽叹了口气:“是,另一个世界,我和严行一因为同一场意外死亡,来到了十二垣。我大概是五百多年前,出现在扶留宗附近,被凌玄发现救治,自此一直在扶留宗生活。”
应去劫对这段话并不陌生,他早搜查过无数与贺卿生有关的资料,对她在世间每一个存在的痕迹视若珍宝。
那七年里,他靠着搜罗来的只言片语聊以慰藉,度过了无数个难熬的日日夜夜。
他无比后悔自己从前为什么不多问几句,不多了解一点,守着他那可笑的大度和边界感,乃至于后来连恋慕都无从说起。
如果没能重逢,那他该如何证明自己曾经爱上过这样一个特殊的人呢?
如果没有重逢,没有任何东西能证明他们的相遇不是大梦一场。
那股熟悉的、强烈的不安感再次充斥内心,应去劫小心翼翼问出了:
“这便也是你从前远离我的原因之一吗?”
即使他内心叫嚣着将人永远囚禁在自己身边,演示着无数阴暗扭曲的占有欲,但说出嘴的话,都会不由地变得柔软而有分寸知进退。
不想她为难,只好为难自己。
真可怜啊,应去劫想。
贺卿生老实点头,感受到对方脑袋上的小狗耳朵在一瞬间耷拉了下去,不安的情绪犹如实质,却仍旧顾及着她不敢刨根问底。
她的心蓦然柔软,双手环过他的腰,不断收紧,缩进他怀里后,仰起头亲了亲他的下巴:“应去劫,你是我的爱人,你可以向我索求更多。”
不必不安,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我从前是很担心牵扯到你,所以总希望你能走一条更安稳的路。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在世界上待多久,生怕和人产生了深刻的羁绊后,又再次离别,那样对活着的人来说太痛苦了。”
应去劫用力地回拥住怀里的人,他想到了初相遇时贺卿生滔天的煞气和血泪。
她当然最清楚那种痛苦,因为她就是扶留宗灭门之灾里留下的最痛苦的人。
他此刻的心疼,或许比不上贺卿生所承受痛楚的千分之一,却好似已经将他整个人凌迟了一般。
“但现在我想的是,人生苦短,我与你阔别七年已经够多了,我不想再留有遗憾。”贺卿生温声道:“这对你或许不公平,但我相信你,以后哪怕我不在你也能好好生活的,是吗?”
应去劫在她期许的目光里别开视线嗯了声。
不会的,他想。
不会让她离开,还是不会好好生活,应去劫分不清,满脑子全是叫嚣的占有欲和控制欲,他大概是疯了。
可所有的不平静全在贺卿生带着些惩罚性质的吻里被安抚了下来,她咬破了应去劫的唇,铁锈味混入鼻腔,某种特殊的联系缔结建立。
她声音温柔到了几近蛊惑的地步:“现在,你是我的,我不会丢下你的,相信我好吗?”
良久,应去劫点了点头。
两人间沉闷的氛围轻飘飘散入了云烟。
“走吧。”贺卿生说:“玄丹宗传送阵看着还挺好用,我们两个去找东西练练手,磨合一下打法。”
应去劫看向她,贺卿生笑道:“带你一起打团队赛。”
应去劫:“什么是团队赛?我们两个组成队伍去打真元宗吗?”
“对呀,真上道。”
她和应去劫在东川林秘境便配合了多次,出来后更是联手解决掉了一批先来送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