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他打伤同伙,仓皇逃走后,杨振廷整日都惴惴不安,一会害怕警察会找到他的藏身之所把他拘捕,一会又担心讨债者冲进门来打他一顿。
因为这个,他甚至连家都不敢回,只能窝囊地躲在一间小旅馆里,等风头过去再做打算。
但他身上现金有限,很快就支撑不起一日三餐,杨振廷饿得受不住,只好出门去最近的提款机里取点钱来吃饭。
谁知他还没找到取款机,身后忽然有人按住他的肩膀,彬彬有礼地问:“请问你是杨振廷先生吗?”
杨振廷吓得浑身一颤,心脏都险些从喉咙口里蹦出来。他绷直上身,僵硬地转过头去,发现身后是两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表情还算和善,并不像是警察或是放高利贷的人,他心下稍定,迟疑着开口:“你们是?”
那两人交换了一个肯定的眼神,又对他微笑:“杨先生,我们的老板想找你聊聊天,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你们老板是谁?”杨振廷警惕地问。
对方轻描淡写地向他解释:“跟我们过去您就知道,我们没有恶意,希望你配合。”
语罢,搭在他肩头的手微微使力,杨振廷痛得倒抽一口冷气,知道对方是在警告自己。他没有胆子反抗,便苦着脸道:“好吧。”
他跟着两人上路,途中没人说话,他也不敢多嘴,等到对方让他下车的时候,杨振廷的冷汗已经把领口都打湿了。
所幸这两人带他去的是一家茶楼,并不是什么阴暗偏僻的地方,对方把他领进包间里,低声道:“三少,杨先生到了。”
包间里只有一人,他背对着杨振廷站在窗边,闻言头也不回,道:“嗯,你们出去吧。”
两人应声离开,只剩下杨振廷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他隐隐觉得对方的声音有些熟悉,但一时也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那人终于转过身来,走到杨振廷身前,伸出一只手:“伯父,我们又见面了。”
杨振廷怔怔地盯着这个俊美优雅的年轻人,许久后他心头一震,终于记起了对方的身份,顿时眉开眼笑,连忙去握对方的手:“原来是你啊,幸会幸会,不知道先生怎么称呼?”
就在他们指尖即将相触时,严礼之却收回手去,答道:“我姓严。”
杨振廷碰了个软钉子,也摸不清对方是故意为之还是无意之举,讪讪道:“严先生,不知道你有什么事要找我?”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严礼之拉开一张椅子,示意他坐:“伯父不用太拘束,你把我当做杨坚的普通朋友就好。”
杨振廷接过对方替他斟好的茶,一口气喝了半杯,也没尝出什么滋味,闻言赶紧笑着点点头。
严礼之坐在他对面,姿态闲适地靠在椅背上,目光在杨振廷脸上停留片刻,也不知是想起什么,嘴角抿出一丝笑意。
“伯父,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希望你可以如实回答我。”他温和地说道。
尽管坐在自己面前的人要比他年轻一辈,杨振廷心中还是十分忐忑,疑惑地瞟了一眼严礼之:“什么问题?”
严礼之道:“如果我今天没有找你,你就打算一直这么躲下去吗?”
没想到对方把自己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杨振廷略微难堪,匆忙避开严礼之的视线:“我还能怎么办?”
“要是有人找上门让你还钱呢?”严礼之态度仍旧堪称礼貌,慢条斯理地问:“你会怎么办?”
杨振廷没有说话。
严礼之轻叹一声:“你会想办法去纠缠你的妻子,或是你的儿子,让他们替你想办法,对吗?”
半晌过后,杨振廷依然没有出声,显然是默认了他的设想。
严礼之摇头失笑,感叹道:“伯父,您真是我见过最混账的父亲。”
杨振廷的脸青红交织,被严礼之讽刺得难堪无比,不禁恼怒地反驳:“你、你凭什么管我的家事?”
“就凭我高兴。”严礼之晃了晃茶盏里热气腾腾的液体,不以为意地看着他:“我叫你一声伯父,是看在杨坚的面子上,如果你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我们可能就不能心平气和地谈下去了,这对你不是一件好事。”
杨振廷刚冒出的火气瞬间被对方这句话浇得干干净净,他打了个寒噤,毫无底气地开口:“你到底想干什么?”
话题终于转移到重点上,严礼之思索片刻,说道:“你欠的债我可以替你还。”见杨振廷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他表情不变,眼里却透出几分嘲讽的意味:“不过我有个条件。”
一听到还债,杨振廷就心花怒放,全然不在意严礼之的态度,兴奋地问:“什么条件?”
“伯父,你自己做过什么事,我想你自己也很清楚。”严礼之移开目光,懒得再看他:“我的条件很简单,你去自首,以后永远不在杨坚面前出现,滚的越远越好,怎么样?”
杨振廷脸上的喜色一滞,被自首两个字吓得话都说不清楚:“这个……这个……”
严礼之善意地提醒他:“我现在给你这个选择的机会,也是看杨坚的面子,如果你不领情,那我就亲自动手了。”他停顿几秒,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如果换我来的话,恐怕就不止搬家那么简单,希望伯父慎重考虑。”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杨振廷怎么会不明白对方的意思,他很清楚,这次无论自己答不答应这个条件,严礼之都不会放过他。
杨振廷无话可说,脸色灰败地瘫坐在椅子上,艰难地点了点头。
29.
发现离杨坚出院的日期还有两天,杨可不免有些激动。她一大早就闯进杨坚病房里,叽叽喳喳地折腾了兄长一个上午,杨坚近几日都没有睡好,午后陪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几句后,就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杨可不好意思吵醒他,乖乖坐在病房里看书,没过多久,忽然听到有人轻轻敲了敲门。
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刚把门打开,就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你……你是那个……”杨可一时没有记起来人的名字,但对方这张精致漂亮的脸她倒是一直没有忘记,她侧身让出一条道,小声道:“你是来看我哥的吗?”
对方微笑着点点头,又问:“你怎么也在这里,不用上课?”
这是杨坚常问她的一个问题,如今被来人这么提起,反倒让杨可十分不好意思,红着脸说:“我请假了,今天过来陪陪我哥。”
杨坚睡得很沉,丝毫没有察觉到病房里有另一个人造访。杨可见来人径自在床边的椅子上落座,并没有叫醒杨坚的意思,不禁有些疑惑:“你要等他睡醒吗?”
对方像是生怕吵到杨坚一般,声音压得极低:“当然不是,我坐坐就走。”
对杨可来说他终究是个陌生人,她不好意思说太多话,唯有默默地继续看书,却总也无法集中注意力。她稀里糊涂地翻过几页,半个字也没看进去,最后终于忍不住扭头悄悄瞥了身侧的陌生男人一眼。
对方端端正正地坐着,简直像尊俊美坚硬的雕像,唯有一双眼睛是鲜活的,目光温柔而恬静地落在熟睡的杨坚身上。
此时的气氛微妙至极,杨可匆忙移开自己的视线,起身道:“我、我出去走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