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岁岁又点了一遍银子的数量,单独将其装进了个小布袋子中,这样也方便戚大哥回来确定数目,做完这些他又去地窖里面清点了下剩余的装栗子的竹筐与麻袋,一笔一划地认真将其给刻在了木板之上,随后才重新关上地窖的大门。
他做起事来实在是细致,有时家里的很多东西连戚长夜都要过来问他。
戚大哥说了大致在三至五天左右就会回来,现在才是第三天时间,赵岁岁便已经开始期待起来,搬了小凳子在院门口处忙了一天,时不时地就要偏过头去看上趴在脚边的大汪一眼,期待着它能早些听到来自于主人的脚步声。
桐哥儿更是沉不住气,每隔几分钟就要往门前走走看看,连趴在地上的小狗都被转得发晕。
因着天际逐渐转冷,地里的蔬菜也长势缓慢,赵岁岁与戚桐去将鸡圈兔窝收拾了一番。他去接了一大桶竹笕的水,一瓢瓢地舀着浇到了菜地之上,那些鸡粪也没有丢下,一并带去沤成肥料,等再过段时间统一埋进菜地里面。
之前戚长夜就去猎过几只兔子,被送到了同福酒楼一并卖了,不过那些兔皮兔毛倒是没有一起卖出去,而是戚长夜出了些工费在镇上鞣制出来被阿福他们顺手给捎带了回来。
兔皮的数量不是很多,赵岁岁便想着先可着戚大哥来给他做双护膝护臂,戚大哥毕竟常年进山,衣服鞋子都磨损的极快,赵岁岁时不时地便要给他修补衣服打上补丁,他衣服的几处重要部位也都专门用针线加固缝实了好几次呢。
皮毛这东西要比寻常布料厚实多了,赵岁岁那根小细银针连着扎了几下都没能扎透,他不得不将之前用来纳鞋底的针给拿了出来,带上顶针连着用力扎了好几次,才终于将针线给穿了进去。
每块兔皮都不是很大,兔子本身也不是什么能长的特别大的生物,一块兔皮刚好够做一只护膝,他取了划粉片来思考了一番,最后才开始下剪刀裁。
桐哥儿坐在他的身边,一脸倦怠地打着呵欠,他们面前不远处的地方放着那只泥做的炉子,几块黑炭放在炉底,隐隐可见几丝红色的光芒。
泥炉上面坐了一个约有两个巴掌大的陶罐,里面正咕嘟咕嘟地往外冒着泡泡,是他们正在烧着的水,有了这个小小的陶罐倒是节约了不少柴火。
村里人的窗子通常都是用木头木板搭出框架,再用油纸将其糊上,戚长夜却将其给改进了一番,做成了左右两边对称拉开的样式。优点在于这样光线能够更好,更加方便日光照射,缺点同样相当明显,到了冬日门窗开启的地方便会有冷风源源不断地往里面灌。
是以等着天色再继续寒冷上一些,戚长夜就会用些东西将门窗封实,不过那都是一两个月后才要准备做的事情了,现在提这些还为时尚早,但因着那些剪下来的兔皮兔毛也能够被用来封窗的缘故,赵岁岁将它们都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取了个布口袋将其装好,这样等到用的时候就不用再到处去找,能够省下不少事情。
哪怕家里现在已经有了不少东西,岁哥儿也从来不会挥霍浪费,各式各样的物品都留了一堆,就怕哪天突然用到自己家里找不出来。
虽是留了不少东西,但他每一件物品都装得格外规整,不会给人一种随意堆放的混乱感觉,甚至还摆的颇有些赏心悦目,戚家新旧两个院子面积本就不小,反正家里有不少空地,戚长夜也随他去了他想收些什么便留些什么。
这样开窗光线极好,戚长夜又特意将向阳的那间留给了他,赵岁岁很快便借着天光缝出了一只。护膝另一侧有专门的束带,届时只要将其带上打几个结就能稳稳固定在腿上。
这一只护膝做着简单,却也消耗了他近一个时辰,赵岁岁的眼睛本就不好,全神贯注了这么长的时间两只眼睛都酸涩的厉害。他伸出手准备揉揉自己的眼睛,却见着桐哥儿朝着他的方向爬了过来,小哥儿的一手轻轻覆在他的眼上,整个人都软绵绵的,就势依偎进他的怀里。
赵岁岁心软成一片,对桐哥儿喜欢的不得了,仔仔细细地帮他打理了下身上的衣物,又轻轻地摸起了他的脑袋:“等你哥哥的东西做完,就给你也做上几件。”
桐哥儿摇头:“桐哥儿不要,给阿岁哥哥做。”赵岁岁没忍住笑了起来。
赵年年也算是他一手带大的,小时候也长了张精致可爱的脸,不过对方可从来没有那么贴心过,偶尔对他撒起娇来也一定有他背后的目的。赵岁岁越看他便越喜欢,抱起了小家伙就舍不得松手,无论这一天多忙多累,只要想到家里面的一大一小,身上的疲惫便也一扫皆空了。
“等你阿兄回来,让他给你做好吃的。”赵岁岁笑道。
第四日的岁哥儿将余下的护膝做了出来,又给家里人纳了两双秋冬的棉鞋,他将家里换下的几件衣服都认认真真地清洗了一遍,支起架子挂在院中,之前做好的两床被子也一并被拿了出来,被风吹得在院中直晃。
这几日的阳光都相当不错,正好用来晒些东西,只可惜家里的蘑菇木耳都已经晒得差不多了,找来找去竟然只有新买回来的几辫大蒜能够晒晒。
赵岁岁本想着在院子里面晒上一天的,到了下午天色却开始阴沉起来,他有些担忧地抬头看了几眼:“瞧这样子怕是要下雨……你哥哥可还在山里面呢,要是真的下起雨来他就不好回了。”
桐哥儿也满心担忧,与赵岁岁一起将衣服收起,到了傍晚果真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虽说雨势并不是很大,赵岁岁心头却仍绷的死紧,坐在院里没有丝毫要进屋睡觉的意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山上的方向看。
桐哥儿先后叫了他好几声,赵岁岁都没能听见,小哥儿便跑了出来坐在他的身边:“岁哥哥别担心,哥哥不会有事情的。”
赵岁岁点头:“我相信他。”
只是山里过夜本就危险,现下又开始下起了雨,入了夜后更加寒凉,赵岁岁仔细地回忆了下那些给他带走的东西,想到里面有张薄毯才勉勉强强地松了口气。
自从他们搬到新房以后桐哥儿就去了专门给他准备的房间,这段时间戚长夜不在,他自己在家睡不踏实,干脆又抱着自己的枕头被子跑到了赵岁岁的屋里面住,赵岁岁摸了摸小哥儿的头,正要起身熄了火把回屋,便见着有狗从狗窝里面窜了出来,对着大门吠叫起来。
天色晚了,他看不清是哪一条狗,不过这也不重要了,余下三条很快就也冒了出来,边叫边冲着大门摇起了尾巴。
赵岁岁心头一喜,急忙小跑着到了门前,果不其然便听到了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岁哥儿,我回来了,开门。”
赵岁岁兴致冲冲地迎了上去。
这还是他们两个第一次分别这么久的时间,这几日赵岁岁一直都觉得自己的心情相当平稳,可他此刻去抽门栓的手却抖个不停,大脑失去了全部的思考功能,只知道自己的心脏跳的几乎要从嗓子里面蹦了出来,所有的感官都在向他大声诉说着激动两个字。
刚刚回屋的桐哥儿也急急忙忙地跑了出来,跑得太快没看着脚下,左脚拌右脚地“噗”地一下栽在地上摔了一跤,赵岁岁的手抖的厉害,过了半晌才终于将门上的链子拿了下来,他伸出手用力将大门拉开果不其然,戚长夜正安安静静地站在门前。
他在山上待了四天,浑身上下都脏得厉害,灰头土脸的身上的泥土雨水和不知名液体混在一起,一身衣服都快要看不出来原本的颜色。
赵岁岁却丝毫顾不上这些,一把扑进了他的怀里,戚长夜被他的动作惊了一跳,随即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伸出两臂回抱着他。
他安静地抱了一会儿,心情也是说不出的舒畅,脑子里蓦地冒出了一个念头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小别胜新婚?
可怜的桐哥儿刚从地上爬了起来就见着了副这样的场景,小家伙虽然年纪还小,却倏地冒出了种自己现在不应该在这里应该回屋去睡觉的冲动来。
戚长夜没有抱上太久,他的身上实在是太脏太脏了,这几天在山里都没法洗澡,时不时的还要隐匿身形藏在灌木丛或草堆里面追踪猎物。他自己本身就有着些不是特别严重的小洁癖在,在山里是没有条件和环境,现在终于回了家里,迫不及待地想好好将自己收拾一番。
就算赵岁岁不嫌弃他,他自己也难受的厉害。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得将打回来的猎物搬回院里。
他拍了拍赵岁岁的后背,示意对方松开自己,不过随即脸色就开始尴尬起来赵岁岁那身白净的衣服上赫然多出了个脏兮兮的手印,因着是在赵岁岁背上的缘故岁哥儿一时间还没有发现,不过下一刻岁哥儿就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衣服……因着胸口前襟的位置上也多多少少地沾了些泥土。
戚长夜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破天荒地不想看他。
赵岁岁却笑了起来:“没事儿,明天我们一起洗。”
戚长夜去生了火把,四下里才终于明亮了起来,直到这时赵岁岁才发现戚大哥身上竟然还有干涸的血,赵岁岁霎时一个激灵,一把将他的手给攥住,瞪大眼睛在他身上摸索起来。
戚长夜:“没事,我一点伤都没有受,都是那些猎物的血。”
赵岁岁却还不踏实,一连摸了好几个地方,探向肩头时稍稍犹豫了瞬,又不着痕迹地将手给抽了回来。
到最后也没敢去摸他的肩膀。
这朝代的哥儿姑娘大多保守,就没见着哪个未成亲的会这样对人动手动脚的,就算是成了亲的也不敢在外面这样做啊!更何况现在院门大敞四开的,赵岁岁刚刚只是关心则乱,被那几滩干涸的血迹给吓得大脑一片空白,见他没事才慢慢找回了自己的反应能力,别说是耳朵了,整个人都红成了只熟透的虾子了。
反正赵岁岁已经被自己弄脏了,戚长夜也不再克制自己的行为,伸手在他的脸上掐了一把,留下一道小花猫般的脏污印记,他没再在院里多呆,回过身去往院子里面搬运起东西,方才他一直挡在门口赵岁岁的注意力都在他的身上,直到这时岁哥儿才终于意识到……戚大哥究竟带回来了多少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