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白鱼朝他鞠躬,提前谢他与厨娘的仗义执言。
这世道并非人人凉薄,人情冷漠。
老先生却觉奇怪:“你是何人?”
赵白鱼:“两袖清风,一介儒生,借英雄胆气,行公理正义。”
老先生神色微微一凛,眼神亮起,肃然而隐晦地拱手,便尽在不言中。
便听那厢太医官和大夫陷入另一则千金药方的争论中,老先生精神抖擞地挤进去,大声发表他的见解。
赵白鱼站在门口,掀开帘子,里面的光照出去,外头的人奔走匆忙,熬药的火光和弥漫的药味是渺小卑微的人与天,与尔虞我诈的官场,与至高无上的皇权争斗,那些人自顾自投入到阴谋诡计的战场里,高高在上,理所当然忽视脚下的百姓,可真要到了生死关头,远不如他们眼中的尘世蝼蚁高贵。
闭眼定神,赵白鱼大踏步出临时搭建的帐篷,提笔书信:“传本官令,着淮南提点刑狱使宋灵调拨淮军、南军两路营兵,淮南提举常平使兼扬州知府萧问策立时拨人、拨钱、拨药材,支援江阳县疫情,着人拿下江阳县县令吕良仕,待本官问话!灾情紧急,不得贻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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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盖有官印的折子,魏伯立即拿着尚方宝剑先去见淮南提点刑狱使宋灵。宋灵接过折子,二话不说,立即前往淮军、南军调遣营兵。
两路都总管司本是义正言辞:“提点刑狱使无权调遣营兵,除非有帅司安抚使的手谕!”
宋灵则拿出折子,并让他们看魏伯手里的尚方宝剑:“抚谕使代天巡狩,奉命便宜行事,按律可越权越级调遣地方省诸路营兵!”
两路都总管司当即后退,各领一路营兵随宋灵前往扬州府搬运人、药材于第二日抵达江阳县,扣下江阳县县令吕良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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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时疫区。
三位太医官和十几位大夫不眠不休地研究如何扼制时疫,至今仍无头绪,似乎是为了响应开国来最大的洪水,因而降下最难以克服的时疫,甚至有两名大夫被感染,不得不隔离。
赵白鱼有时进来看看状况,大部分时候在外担任时疫区指挥坐镇,因捕头班头都跑光了,只剩下小兵跟无头苍蝇似的乱作一团,而外头仍被营兵堵住出路。
没法,赵白鱼只好出来临时担任指挥,索性他习惯了一人当前,练就而成的镇定气度说服了慌不择路的众人。
而当他再一次进临时搭建的帐篷里,恰好听到资历最深的老太医感慨道:“要是神医徐ming碧在此便好了。”
第三十章
“xu明碧是何人?”赵白鱼问。
“是江南神医,世代太医官出身,徐老太爷曾是太医院院长,前朝时涉及一桩宫闱秘事被流放边疆,感慨宫门似海、官场黑暗,愤而发誓再不入宫、不进官场,子孙后代只出了一个江南鬼手徐ming碧。□□碧几年前被江南一个高官冤他与后宅小妾私通,屈打成招,险些斩首,后为人所救,发下毒誓不肯再为达官贵人看病,千金相求也不见,只在民间行走,因此遇到几次情况危险的时疫,当地大夫束手无策,还是他出手扼制。”
老大夫摸着胡子,颇为敬佩地说:“听闻他用药奇诡,大胆,不走寻常路,偏都有章可循,且效果有目共睹。不过……”
赵白鱼:“不过什么?”
老大夫:“此人脾性古怪,对大夫救死扶伤的行为准则嗤之以鼻。”摇摇头:“无治病救人的仁心,如何称得上一句大夫?我虽看不惯他的行事准则,但也不得不佩服□□碧的医术,要是他在此,说不定能解决令我们都头疼的问题。”
赵白鱼:“或可寻人去找,这位徐神医住哪里?”
老大夫摇头:“他上一次的行踪是三年前,有人曾在京都府见过他。后来没再见过,也不在民间行医看诊,传言是受了什么打击,心灰意冷,避世不见人。”
赵白鱼自言自语:“如果他真能解决这次的时疫,就是到了碧落黄泉也得挖出来。”
不仅是老大夫很推崇□□碧,几位医术高明且经验丰富的太医官也极为赞同,赵白鱼便传信回崔副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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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伯:“xu明碧?有所耳闻,医术高明但脾气古怪,非疑难杂症不愿出手,不为达官贵人看病,但也不是救死扶伤之人,只以心情好坏为看病标准,没法预料他的想法,不知道如何才能请他出山。三年前出现过一次,之后行踪隐秘,似乎归隐于江南水乡?我找江湖上的朋友帮忙寻他踪迹崔副官?”
崔副官发呆,猛地露出笑容,拊掌说道:“哈哈哈哈我差点忘了还有□□碧!”
魏伯:“您知道□□碧的行踪?”
“我不仅知道,我还认识!”崔副官满面红光地说:“几年前□□碧被江南一大员冤枉他和后宅妇人私通,差点斩首,还是将军救了他,并为他洗清冤屈。因此即便他发下不为达官贵人看病的毒誓,仍破例为身中蛊毒的将军医治,万年血珀这味药也是他说的。”
魏伯神色一喜:“太好了,您写个信,或者请小郡王留点印信之类的东西,让我快马加鞭赶去江南请他出山!”
崔副官撸起袖子刚要拿笔,忽地表情僵凝,神色委顿:“不好。”
魏伯:“怎么?”
崔副官:“□□碧三年前受情伤,心灰意懒,回到江南便避世不见人,要不是欠着将军一条命,恐怕他连医理都不愿意再碰。”
魏伯:“人命关天,上万条灾民性命,难道他也不管?”
崔副官蹙紧眉头:“□□碧脾性古怪,倒不至于冷血无情至此,只是相思难医,医者不自医,他两样都犯了!上万灾民的命或能说动他出山,我就怕他相思病重,心和脑子都不清醒,想不出救命的法子!”
他急得团团转:“□□碧啊□□碧,豁达潇洒前半生竟然栽进一个情字出不来!这些年我们寻万年血珀的下落,屡次扑空,而将军的蛊毒越发严重,便想着请□□碧再想个奇诡的方子祛蛊毒,他把自己关屋里三天三夜愣是一个法子也想不出,说是相思病带走他的天赋咱们这些单身大老粗不懂,不理解,完全想不通,可我们也没法子逼他强行断情戒爱,医术天赋也不是命令你回来就能回来的。”
“唉,自古情字最恼人。”
单身二十几年的崔副官发出诚挚的感慨。
魏伯:“令□□碧受情伤的女子是谁?能不能找到她?”
“我要是知道就去膜拜这位奇女子了。”崔副官忽地想起什么,说道:“不过将军似乎知道□□碧恋慕的女子是谁,好像和一首诗有关。”
“什么诗?”
“我想想……京师禁珠翠,天下尽琉璃。秾芳依翠萼,如意意如如。”
很明显是拼凑起来的诗,前两句指的是大景开国禁前朝珠翠华冠的奢靡之风,时人佩戴琉璃簪,而原本很昂贵的琉璃簪因大量生产,降低价格,成为普通人也用得起的廉价品。
琉璃虽廉价,却做工精巧,别出心裁,风靡天下。
第三句摘取其他诗的首句,本是形容景色奇绝,放在这里则是形容琉璃簪奇绝艳美。最后一句摘自另一首诗但改动前两个字,毫无诗的押韵和对仗,很容易就满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