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有点晕,”江岸捂着头,斜歪靠在乔澜肩上,“他怎么能同?意的呢?”

“他没同?意,”乔澜扔掉铲子,把平安爪缝里的土擦干净,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我把他灌醉了,他以为我还是那个他幻想出来的人。”

一阵冷风吹来,江岸瑟缩着,片刻后忽然问?:“那?你这算不算趁人之危啊?”

“……”

可能是乔澜的表情太过一言难尽,江岸很大声?地笑了起来,乔澜总觉得以他的嗓门甚至能传到山脚下去,忙不迭地起身想捂住他的嘴,被江岸躲了过去,他又要捂,江岸乐呵呵地顶着头来撞他的手。

这个画面让乔澜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江岸大学是在日本?读的。他读书也就是混个文凭,前几年倒是频繁地回国,后来不知道怎么跟李满闹翻了,回国的次数越发少,连和乔澜微信聊天的频率都少了起来,心照不宣地很少再提及以前的事。乔澜甚至一度以为他们会渐行渐远了,隔着海岸,成为记忆里前半段人生的朋友。

直到沈淮序出?事,乔澜得病,他们更没有机会,坐在一起,浪费点时间,说些没意义意义的废话。

乔澜好了点之后拿到手机,消息很多,但他还是在众多红点点中找到一个新的、没有李满的微信群,是出?事后江岸重?新建的,里面只有他们三个人。那一年的每个重?大节日,包括各自的生日,江岸都会在群里发红包,即使没有人回应他。

甚至有一天夜里他接连在群里发了好多条语音,转换文字已经过期,乔澜随便点开一条,就听?他喝醉了在哭,边哭边说:“你们都去哪儿啊,怎么就剩我一个人了……”

乔澜把江岸压在身下面,仰躺在他肚子上,两个人在寒冬腊月躺在干硬的土地上,一起看灰色的天空上偶尔飞过几只鸟。

乔澜忽然说:“江岸,沈淮序答应我会努力复健了。”

“真的?”

“真的,”乔澜扭头认真地看着他,“我们都回来了。”

江岸愣了会儿,揉了揉他的头发:“欢迎你们。”他声?音平静,像是还未开闸的洪水口,只需要挑起一个头,那?双拨乱反正的手就会把他们所有人人生重?新拨回原路。

乔澜眯着眼睛笑起来,还想再说什么,蓦地却感觉有双眼睛在不远处看着他,就像当初他下课被人跟踪一样。

乔澜左右找了一圈,终于对上了二楼窗户边那?道视线。沈淮序藏在窗帘后面,像个偷窥别人幸福的小偷,不知道盯着乔澜和江岸看了多久了。

乔澜直视着他,慢慢起身,下一秒沈淮序就躲了回去,窗帘被重?新拉上,只剩下微微抖动的穗子昭示着这里刚刚有人。

晚上吃饭的时候,沈淮序坐在主位,一言不发地把乔澜的椅子拉得离自己更近。

江岸端着菜回来看到就乐了,夹菜的手都直抖:“老沈,你怎么心眼儿那?么小呢?”

一天之内被亲近的两个人接连骂了心眼儿小,沈淮序竟也面色如常,像没听?见似的把乔澜碗里的鸡蛋黄夹走?,还给他一个完整的蛋白。

“对了,程戈那?个事我报警了,”江岸吃着饭忽然说,“只跟他爸说了,到时候警察可能要来找老沈。”

乔澜咬了口鸡蛋:“行啊,早点弄清楚是好事。”

江岸看了看乔澜,又瞥了眼沈淮序,欲言又止半晌,被乔澜瞪了一眼:“有话就说。”

“那?什么,那?个谁联系我了,”眼看着这事真瞒不过去,江岸语速很快,“想见老沈一面。”

乔澜问?:“谁啊?”

江岸说:“还能有谁,李满。”

乔澜一下子不说话了,他拿筷子的手一顿,咀嚼的速度也慢了,嘴角绷直,连头顶的聪明毛都耷拉下来,看起来很不想说话。

沈淮序问?:“什么时候?”

“下午,”江岸挥手随便甩了一下,随即专注地盯着眼前的饭,掩盖眼底的情绪,“不过我拒绝他了。”

沈淮序还想再说什么,就听?他声?音低了下去,继续说:“所以我现在不止觉得他和程戈的死有关了,而是就他杀的程戈,不然他为什么要一直监视着程戈家,我一去他就知道?”

乔澜倏忽想起李满把他从医院骗出?来的那?次,江岸来之前,李满也像未卜先知一样提前走?了,只能说明……

他艰难地咽下嘴里的食物,犹豫着问?:“有没有可能,他监视的人是你?”

江岸闻言一愣,狠狠地拧起眉,看向放在手边的手机:“这手机是我刚换的。”

“不是手机,”沈淮序的眼睛定在江岸的脖子上,“你戴的什么?”

江岸把项链解下来,递给沈淮序,但沈淮序没接,他只是看了两秒,复又低下头:“这是我小姨的。”

“这是李满给我的。”

沈淮序说:“定位器应该在这里面。”

江岸手一抖,差点把项链扔进汤锅里,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声?音开始发颤:“你是说,这么多年,我去哪,去干什么他都知道?”

“可能,”沈淮序表情没变,他把剥好的虾放到乔澜碗里,慢条斯理地擦干净了手,“所以,你拒绝了他,他也能找来……并且,他应该一开始就知道我在这里了。”

乔澜猛地站了起来:“江岸!所以那?个把止痛药带来别墅的人!”

江岸怔愣地坐在原地,好半晌抱住自己的头,喃喃骂道:“我X他爹!”

第38章 第 37 章 敢把老子买的东西当成情……

睡前又在下雪。这个城市一年也就两三场雪, 这几天?都要下完了?。天?空散发出暗沉的红色,沈淮序卧室内的光线昏暗又温暖,像张巨大的动物皮毛, 让人很有安全感?。

但乔澜说这是因为顶灯太脏了?, 如果想要常住在这里,必须要找人把虫子尸体全部清理掉。

沈淮序没说话, 他只是沉默地坐在桌子边, 把桌面上的纸归拢到一起,塞进了?抽屉里。

乔澜多看了?几眼,全是白纸。

因为这间卧室常年没有光亮, 并不是能用得上纸制品的环境, 数量很多的出现在这里有些奇怪。

但他没有多问,只是默然地看着, 沈淮序整理、收拾, 抽屉老旧的把手在他手碰上去的瞬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而他的指甲磕在磨损边角的声?音又是脆响的, 两者?结合,听起来并不沉闷。

乔澜忍不住想,他看起来经常坐在那里, 已经很习惯了?。自己和江岸没来之前,沈淮序一直独自生活在这个空寂的别墅里,幻想着、痛苦着,他会不会偶尔感?到静得害怕?又或者?他只是机械地重复着生存的本能, 日复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