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澜的声音听起来还算冷静，但仔细听就能听出?来刻意压制的颤音。半天没等到沈淮序出?生，他好像更生气了，冷声说：“再不说话?我报警了。”

“我没……咳咳，”沈淮序咳嗽了两声，觉得喉咙更疼了，“我发烧了。”

“怎么发烧了？”乔澜松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甚至帮他找了理?由?，“所以你刚才自己走了，是难受去医院了？”

沈淮序顿了顿，轻飘飘地嗯了声：“正好考完了，有?几天休息时间，你不是说小舅舅想带你去内蒙古玩吗，你就……”

“干嘛，你赶我走啊？”乔澜打断他，声音里少了他惯有?的说话?腔调，变得很冷淡，多了几分伪装出?来的不耐烦，“有?什么用？开学?了我就不回来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沈淮序这句话?太耳熟了。总是这样，他在乔澜面?前?说一句话?都要字斟句酌，但偏偏越琢磨说错的越多，越错越解释不清楚。

好在乔澜没跟他计较，又?回到了原点：“那你现在在哪？”

“病房外面?，”沈淮序扯了个谎，“护士路过瞪了我好几眼了。”

“那你小点声，”乔澜说着自己声音也小了下来，“哪个医院？我说了要去看外婆的呀。”

沈淮序这次沉默的时间有?点长，乔澜以为他不想回答，刚想再开口，就听沈淮序说：“你先别来了，我小叔带着沈煜白过来了，别惹你烦。”

乔澜还想问：“那等他们走了……”

“我先不跟你说了，”他装得像模像样的，一转头就看见李满快步向他走来，脸色不对，看起来有?什么事，“你给我发微信。”

他没等乔澜说话?就挂掉了电话?，站起来迎向李满：“怎么了？”

“哥，哥……”李满虽然还直杠杠地站着，但是不难看出?他已经有?点六神无主了，“外婆刚才忽然抽搐，我，我……医生说外婆是癫痫并发症，你快去看看……”

“快走。”沈淮序抓起地上的书?包就往病房楼跑。两个电梯前?都排起了长队，他和李满只能三步并作两步爬上13楼，到的时候，外婆已经被推进了抢救室。

沈淮序气喘吁吁地坐在13的牌号下面?，想，真?不吉利。

第25章 第 25 章 他又想起乔澜了。

急救时间并不长, 外婆被推出来的时候沈淮序的气刚刚顺过来，这才感觉自己浑身?都是汗，竟然没吃药就退烧了。

医生说外婆现在很危险, 癫痫并发症对脑出血患者来说痛苦又致命, 更何?况外婆年纪已经这么大了。让沈淮序随时做好心理准备。

做好什么心理准备医生没有明说，但沈淮序和李满都无师自通地懂了。

当天晚上沈淮序在楼梯间坐到后?半夜。他其?实没想什么, 脑袋里很空。外婆随时会?死?这件事?他似乎还没完全理解, 只是接收到了这个信息，而信息之外会?发生什么，他还想不到。

人脑的一种?自我逃避机制。

沈淮序捻捻手指, 莫名觉得为?了应景他至少要抽一根烟。但烟都被他从烟盒中抖出来了, 想了想又塞了回去，抬手把烟盒扔进了垃圾桶。

他怎么能忘了, 明明答应了乔澜要戒烟的。

乔澜, 乔澜。

他又想起乔澜了。

外婆说的没错，他见不到他就难过, 但他见不到他，也是因为?自己。

沈淮序小时候时常想，凭什么那么多人, 就我的命是这样的。长大了之后?认清自怜自哀真的没用，他就开始幻想自己不在意那些，最好修出个铜墙铁壁，一拳把他们全干翻！

但他又顾忌这顾忌那, 瞻前顾后?, 还是什么都怕。

直到遇到乔澜，他想不到怎么会?有人活得这么随心所欲，高兴了就笑, 不高兴了所有人都要陪着他不高兴。一开始沈淮序只是羡慕，后?来他无可避免地被吸引，到现在他已经没有办法把他从自己脑海里剔除了。

乔澜就像死?寂无光海面上的一盏灯塔，不止为?航船指明方向，还吸引到了海底的怪物。

沈淮序点开乔澜的聊天框，从他们加上好友的第一天、第一条消息开始看，原来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在微信上经历过很多嬉笑怒骂了。

沈淮序慢慢把头埋在膝盖里，把自己蜷缩成?一团。

爱人要先爱己，外婆，乔澜，我该怎么办？

“哥，你吃点东西吧。”李满早晨去外面买了两碗粥回来，他放到沈淮序手边，自己也坐了下来。

沈淮序没什么胃口，但他除了昨天早上吃了点饭，一整天都没吃东西，最终还是接过来喝了两口。

沉默一会?，李满忽然问：“哥，外婆会?死?吗？”

沈淮序手一顿，瞥了眼低着头的李满，沉声说：“……谁都会?死?。”

“啊。”李满含糊着应了声，过了半晌，他抬头看向沈淮序，眼眶通红，“外婆死?了，我们怎么办呢？”

沈淮序也不知道。他也想找个人问问，我该怎么办？

他箍住李满的脖子，把他往自己的方向拉了一下，随即弯腰看向他的眼睛：“外婆现在不会?死?。”

但是李满已经不是可以被他骗过去的小孩了，他固执地问：“如果死?了呢？”

“如果死?了……我还在。”

“可是我想要外婆，”李满捂着脸哭起来，“外婆答应我考上高中就从养老院出来和我一起住的，我也像你这样去打工，我可以养活外婆。我给她买金耳环，她就可以不要再羡慕对门的杨奶奶了……我还答应她会?去我爸那看一眼……她自己都那样了还想着那个男的干嘛啊……”

说到最后?李满泣不成?声，他把脸埋在自己臂弯里，肩膀哭得发颤。

沈淮序捏着他的脖子，不知道能说什么，等到李满渐渐止住哭声，他才抬手抹了一下自己的眼睛，一手湿润。

李满嗡声说：“我听说，外婆那天下午摔倒了。”

“嗯。”

“哥，”李满吸了吸鼻子，犹豫着问，“你一直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