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澜推开会议室的?大门,自从沈淮序的?身影出现在?这间空旷的?房间,原本?站在?台上汇报的?人也停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沈淮序的?腿上。
沈望道坐在?会议桌的?最前面?,他?左右两边各空着一个位置。看见沈淮序,从容地笑了笑,招招手示意沈淮序到他?身边坐:“你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来吧,你的?位置,一直给你留着呢。”
他?话?音刚落,旁边坐着的?秘书就要走过来推沈淮序乔澜被完全?无视了。
沈淮序抬手制止了秘书,这是一个极其凌厉且上位者的?姿态,是乔澜从未见过的?一面?。
乔澜看着他?的?后脑勺,总觉得无论沈淮序是高?是矮,站着抑或是无法站立,只要他?出现在?这种名利场,身上就会有种难以言喻的?气质,会莫名地吸引到所有目光,成为这里真?正的?主角。
沈淮序冷静地把硬盘递给其中一位股东,从对方对他?的?态度来看,大概就是沈淮序所说的?“他?这一派”。随着投影画面?上证据的?一点点披露,沈淮序如他?所说,没有打一点马赛克,真?实又恐怖的?信息一股脑送到所有人眼前,台下坐着的?不少人都露出惋惜的?表情。
这是毫无疑问?的?背水一战。乔澜也看着屏幕,半个月后他?又一次看了遍那组腿伤的?照片,然而这次他?心?底没再有惶恐到不可度日的?感觉,只觉得自己心?底的?脓疮被这场会议掀开了表面?的?新皮,下面?黄绿色的?脓水被挤了出来。
但这次,无论是他?还是沈淮序,都不会再经历一次截肢的?痛苦,他?们俩要手牵手,并身在?一起,形成这个世界上最牢固的?铜墙铁壁。
到最后,会议室内吵了起来,一群自诩上流人士,为了一个板上钉钉的?实锤证据可以吵到站在?椅子上问?候对方老?爹。
以叶启芳为首的?“沈淮序派”拿撤股威胁沈望道交出沈煜白;站队的?小叔那一派战战兢兢,生怕铡刀第一个落在?他?们的?脖颈上;而沈望道的?和他?的?“股竑之臣”们则脸色难堪地坐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们有无数的?利益可以吵,派系斗争发展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唯一的?受害者沈淮序坐在?投影下面?,冷眼看了半晌,忽然攥住乔澜的?手,轻声说:“对不起。”
乔澜问?:“什么?”
“让你看到这么可笑的?画面?。”
乔澜很想抱一下他?,但现在?不行,只能反手跟他?十指紧扣:“沈煜白真?的?被他?藏起来了吗?”
“没有,”沈淮序看了眼乔澜的?口袋,那里放着他?的?手机,“我知道沈煜白在?哪里。”
乔澜还没来及惊诧,口袋里的?手机倏忽震动?起来,是负责沈淮序刑事案件警官打来的?。
“乔澜?在?忙吗?”对方的?声音通过话?筒扩音器传遍整个会议室,“刚刚在?黄河堰里捞上来一具男尸,比较符合沈煜白的?特征,你有没有时间过来认一下尸?”
这一句话?,让偌大的?会议室霎时间静了下来,所有人面?面?相觑,只有沈望道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对上沈煜白面?无表情的?脸,最终也没能问?出“是不是你”,他?跌坐回椅子上,脸涨得通红,眼睛死死盯着沈淮序和乔澜相握的?手,晕了过去。
离他?最近的?人一声惊呼,扶起董事长,大喊着快叫救护车。一时间会议室吵杂如菜市场。
只有乔澜和沈淮序,隔着长长的?会议桌,望着沈望道被搬来搬去的?身体,感到无比松快。
乔澜耳边的?声音都消失了,他?什么都听不到,五感只剩下视觉还在?勉力运转他?看到叶启芳隔着人群向他?点头、看到那么多人把沈望道围了起来、看到江岸爆冲进来,摇着他?的?肩在?喊着什么。
最后他?听到沈淮序说:“走吧,回家了。”
第68章 第 67 章 我们是最好、最好的朋友……
直到坐到车里, 乔澜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江岸塞给他一袋热豆浆:“怎么忽然就?乱起来了??到底怎么了??”
沈淮序把豆浆给乔澜拧开?,轻飘飘地说:“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江岸表情微变, 但还强装镇定:“先?说好?消息吧。”
“沈煜白死了?。”
江岸愣了?几秒, 缓慢地张开?嘴:“啊?”
沈淮序说:“坏消息是,我们去二墓看?外婆之前, 要?先?去警局认尸。”
躺在太平间铁床上的?尸体?, 确实是沈煜白。但不知道泡了?多?久,尸体?浮肿的?快要?看?不出本来的?模样。
据警方提供的?信息,沈煜白早在十天前就?购买了?今天上午飞往美国的?机票, 但他的?死亡时间大概是昨天中午, 他随身携带的?证件、手机和卡全部消失不见了?。所以沈煜白的?死被初步定性?为抢劫被杀。
不过,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又是因?为什么死了?, 乔澜并?不关心。他隔着?法医铁门的?玻璃窗,看?了?很久沈煜白青白的?头顶。
这个人真的?死了?。而且看?起来死得很痛苦, 他心底明明应该感到大仇得报的?爽感,最少也要?痛快起来。但超乎想象的?,这一刻他只感觉平静。
这种平静并?不只是字面意义上的?心情没有起伏, 而是类似于他本科毕业那个暑假,还没有去实验室干活,白天的?时候在家里和欢喜玩,等到太阳落山, 一天的?酷热消散, 空中吹拂起一点风,他就?会牵着?欢喜出门,晃晃悠悠地买一只冰淇淋或是奶茶, 去接沈淮序下班。
让他没有烦恼的?平静。
两年间的?痛苦像过眼云烟在他眼前闪过。乔澜知道,痛苦既然存在,就?永远不会消失。
同?样的?,记忆也是他们痛苦过,疯狂过,岁月的?舟上永远刻着?求剑的?痕迹,但值得庆幸的?是,千帆过尽,还有爱人爱己的?能力。
人类天性?自私敏感,因?而找到生命中值得忠诚到无私的?感情究竟有多?么珍贵啊。
去往外婆墓地的?路上,乔澜始终看?着?窗外。他听?到江岸低声给沈淮序说:“老头,中风了?。”
沈淮序的?声音同?样很轻:“这么不经刺激。”
“得了?吧,”江岸的?表情一言难尽,他眯着?眼打量沈淮序片刻,“看?你那个样子,这也是你计划的?一环吧?”
沈淮序挑眉,捏着?乔澜的?掌心:“不是。”
“真不是?”
沈淮序沉默两秒,对上乔澜也看?过来的?视线,含糊着?说:“他做的?亏心事多?了?,仇家找上门也很正?常……不过我爷爷这就?不行了?,倒是在我计划之外。”
江岸眼珠一转,不再追问沈煜白的?事,转而问:“你原来给沈望道安排的?剧本是什么啊?”
“……剧本?”沈淮序看?起来有些无奈,“称不上。顶多?是我能起来之后回公司夺权,我手里可没有老头任何把柄。”
见他们俩都露出怀疑的?神?情,沈淮序叹了?口气,把乔澜的?整个手掌都包进自己手心里:“不过我不可能让乔澜依靠家族信托生活,生产线本来就?是我的?,拿回我的?东西而已。”
“行吧,”江岸耸耸肩,绿灯亮起,他踩下油门,“你心里有数就?行……但是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