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清晏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背后密密麻麻渗出冷汗,她抿了抿嘴唇,微颤着手将书放于桌上,长手一捞,拿起一侧的两面镜子,一面对着另一面,随即小心翼翼翻开自己的衣领。
一朵鲜明完整清晰的粉色莲花印记赫然出现在镜子里!
她忙不迭放下镜子,将衣领整理好,又觉不够,迅速起身,拿起母后给自己的药,朝莲花印记处覆盖着涂了几层,直到看不见了为止。
难怪之前,父皇母后总是让自己用一种特制药将此处遮上,连宫女的手都不经。在祠堂这几日,无人看管,她便松懈下来。
一想起这茬,祝清晏额头又冒出涔涔冷汗,她仔细将近日之事回想一番,确保最近也并未让任何人瞧见这处。
接着往下看去,书上还记载了些成功的例子。第一位成功的便是,一千年前的老祖宗祝山,只是不知所祭者为谁。
之后也有些不算成功的案例。许是因为血脉不纯,又没找到后续还可以献祭之祝家人,便长生百年便去世了。
只是,距离上一次祝家人祭祀已经过去五百年之久。
人之寿命短短数载,百年也已经是遥不可及了。
她将书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每一例均准确到年月、姓氏、天象、寿命延续年数、能够将这些东西整理在册成书,还如此详细明确,定然不是普通人,或许是代代相传下来的一本秘辛。
祝清晏回想起兄长身上也有一模一样的莲花印记,兄长儿时磕着过一处,后那处迟迟不好,再后来就渐渐显出一朵黑色的状似莲花的疤痕。
她将书和信一同放回盒子里,再将机关恢复原状,仿佛无事发生般坐在书桌前继续抄着祖训,实则心里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想到兄长失踪,她心里便升起莫大的疑虑,莫不是兄长失踪也和这胎记有关?
她翻转衣领,瞧了瞧已看不见任何胎记的脖颈,心中翻涌滚滚,身怀这胎记有什么用?承天道,何为承天道?公主和太子的身份便是承天道么?
公主皇子的身份又如何,稍有不慎,便会成为豺狼眼中的羔羊。
“醒醒!”“清晏,醒醒!”忽有远处的声音传来,祝清晏感觉到一阵微漾,仿佛在水面上晃悠着。
她从梦中醒来,逐渐感知到有阳光打在自己脸上,她伸手遮挡片刻,微微眯眼,却瞧见一望无际的水和远处明媚黛绿的山。
他们这是,在一艘船上?
云程轫在前方控制着木船,纪尘坐在她身旁,旁边还坐着一个人,背对着她,身影纤瘦,一身絮烂,瞧样子是个少年。
她坐起来,打量四周一番“我们不是在吊脚楼下方么?怎么到了这艘船上?”
纪尘挨着她坐好,“我们都睡着后,上方吊脚楼又掉下一人,随后有水不断从我们头顶上方那一处光亮处留下来,快要淹没我们时,云程轫先醒来了,他做了艘船带着我们三个一同冲破那亮口,逃了出来。”
“没人追我们?”祝清晏疑惑问出了声。
“也是有的,只不过云程轫驶的比较快,将众人甩去了。”
“前面那位就是后来掉进来的么?”祝清晏努努嘴,指着那男子背影,问道。
“对,也是否极门的人,然后和我们一样,被卷了进来。”
祝清晏点点头,示意知晓了。她抬起头,看向头顶亮得出奇的太阳和身侧如同假面般微笑着的纪尘,默不作声。
真正的国师,只会喊她公主。
这次是真的孤立无援,全凭本事了。直至此刻,祝清晏才深刻体会到,谢洄之这个师父有多失职!
做她徒儿的第一个月,她一点保命的也没学上,就掉入一层又一层的陷阱之中,就连此刻,哪怕意识清醒,却也只能跟着明知是假扮之人走。
就是棋子,也难再找如她一般聪明善良的,就不能多关爱一些么?
她微笑着,伸出脑袋看了看下面的海水,若是跳下去,会不会活得还久些?
“别看,这条河里有幽灵,若是和它们对视上,会被吸走灵魂。”本默不作声的少年突然出声提醒道。
祝清晏满脸笑容哎了一声,缩回脑袋,心里却想着,“呵,装得还挺全面。”
太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头顶转到天际,又暗了下来。祝清晏顶着张惨白的脸,咽了口唾沫。
这假云程轫效率有点高,将小船划得飞快,河流又湍急,整个小船摇摇晃晃,她真的快要吐了。
船在天色彻底暗下来的时候,终于驶入一水寨口。
祝清晏四下打量,水道两旁的店铺、人家没有一家亮着灯,漆黑一片,她不敢再对着那空旷的门窗看去。
偏偏此时,船戛然而止,不再往前开了,与船一道改变的,是两侧的亮起两家店铺,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几波人如鱼贯入。
祝清晏看着那些人离地飘着的脚,感觉到头皮一圈一圈炸开,停在这里是去喂鬼么?
“清晏,下吧。我们到了。”纪尘和云程轫以一种诡异扭曲的姿势下了船,回过头笑着看她,那样子,仿佛是很多年没有走过路,刚刚学会一般。
倒是那少年走路姿势还算正常,他递给祝清晏之一只手,示意她搭上来。他眉眼弯弯,冲着祝清晏似笑非笑,察觉她毫无动静,歪着头眼神询问。
祝清晏瞧见那眼神,心里打了个寒颤,再不下小命不保!她心下一横,将手递过去,随即手上传来有力的托举,带着她下了船。
一行四人,便进了这家鬼店铺。
一身着寸布的女子扬着红锦迎了上来,欲拒还迎,笑语盈盈暗香来。
祝清晏却是心里一紧,愁云上脸,她忽然有些担心,二位师兄还好么,是不是也同她一般被骗局卷入,若是身处一样的场景,他们能发现的了么?
忧心忡忡的祝清晏跟着众人左拐右拐,等到回过神时,他们已经在一间阁楼门口站定。
她这才发现这间店铺里面别有洞天,每间门内进入又是一整座新的亭台楼阁,根本不是最初在外面看见的只有两层的破旧渔居。
雕梁画栋、金光灿烂,赌场、酒楼、妓院嘈嘈切切,纸醉金迷,简直就是巨大的销金窟!
祝清晏把着栏杆,双脚缩到角落,被那醉酒大汉挤得猛猛吸了一口气,待那大汉走后,她拂袖擦了擦脸上的汗珠,这一路躲过不少撞上来的男男女女,看架势,是真的掉进狼窝了。
不过,这样繁大的工程,设计者也是个奇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