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着前进帽的老人抬起头,藏在斑纹褶皱的眼皮里的眼,映着阳光显得格外沉静跟慈爱,"以前最喜欢跑爷爷这来告状,一个月飞过来一两回,现在长大了,除了新年也不回来了。"

小时候的事邵斯炀记忆已经模糊了,但爷爷比起父亲更亲他他是有感受的,比如隽心美术馆连同他爷爷这些年收藏的藏品,他父母都没拿到,却陆陆续续的都交给了他。

"坐吧,这点风没事。"在邵斯炀在他身边坐下后,人至暮年打扮的还像个艺术家的老人才继续道,"我们爷孙两个人说说话。"

邵斯炀还在为他的少年情事黯然,他父母要考虑他的未来,考虑交际圈里议论的声音,考虑小屈,他只在意现在的爱,可没有财权,自由是多么的不切实际。

铜色的手掌覆到邵斯炀手背上轻轻拍了拍,邵斯炀看过去,见老人笑望着前方,"上回过来脸上还有笑,这次脸跟苦瓜样,说说吧,你那对讨人嫌的爸妈这回也没跟过来。"

邵斯炀嘴唇动了下,真将自己从认识江尹一到现在的事都说了。他爷爷没像他爸那样眉头紧蹙,也没有像他爸那样抛下断词:'你就是太年轻,被人玩的脑子不清醒了',而是噙着笑看面前草坪上起落的鸟影平静的听着。

"我觉得我爸有时候太自我了,我说了我是真的喜欢。"邵斯炀嘴扁了扁。

"我也不喜欢你爸,读书的时候就喜欢耍小聪明,后来事业做起来了更不得了,我说什么都要顶撞要不是踩着我的肩膀,他那个样子还想混出名堂?"外人眼里风光无限的邵总,在老人嘴里也就这个德行。

没想到爷爷会跟着附和,邵斯炀转过头觑了他一眼。

"你要是真的喜欢,爷爷也是能帮你一把。"老人道,"早些年闯商海的时候,借人脉关系买下了几条新公路,这些东西因为看不惯你爸当时那副瓦釜雷鸣的样子就没跟他说过。不过你妈应该知道。"老爷子是个很有情怀的人,年轻时钟情艺术,因家里的原因不得,后来功成名就后才有了机会一偿夙愿,这么个人,你指望他和逐利的商人思维一样是不切实际的,"就当爷爷给你的财产,你是拿去卖还是什么爷爷都管不着。但是想你爸以后管不着你,只是一时之利可不够噢。"

邵斯炀一时怔在那里,他是真没听过新公路的事哇!他只知道他爷爷久居珠海,是跟他爸不和。

"风大了,进去吧。"老人站起来,又絮絮叨叨了一句,"当时家里不让我搞艺术,但是我又想搞这个咬着牙去经商就是想以后他们都管不着我。"

"你都比你爸像我。”

……

一摞摞筹码堆在面前,横臂坐在赌桌前的徐途,食指轻叩着桌面,玩的有些漫不经心。为消遣,为生意,他前几年还时不时的过来玩,输赢个百把万、千把万的都是常事,他这次过来订到的那间只接待认可贵宾的房,就是他拿过这里的一张主席卡。

压在牌桌上的牌掀开,庄四点,闲九点,筹码翻倍徐途兴致也不怎么高。

他是约不到江尹一,想着都已经过来了,那就玩个两把吧,没想到才玩没几把就无聊了。

看到他起身,发牌的荷官停下动作,鞠躬目送他出了贵宾房。

走出贵宾房的徐途,因为这里充足的光线有些难辨的时间而低头看了眼腕表,在他垂眸斜睨时,正好与一个正准备进入贵宾房的人擦肩而过。

“徐途?"

徐途抬了下眼,见互相认识,

就寒暄了几句。

"我刚结束,上去休息一下,你呢。”

"我和戴呈他们过来玩。”

等徐途走后,进入贵宾房的男人和已经在赌桌前落座的几个同伴说了在贵宾房门口遇到徐途的事,其中坐在人群最中间把玩着筹码的戴呈,在听闻徐途现在就在澳门后,想到了什么,拿着手机起身从桌前离开了。

玻璃罐里的珍珠和蛇【下625】

穿着全副护具的女孩,背脊挺直的坐在金棕色骏马的马背上,骏马微颔着首,轻巧踏步,有如舞会上的淑女。

旁的满目欣赏看着的颜薇,侧过头正准备和丈夫夸一夸女儿,就见身旁的丈夫不知何时退到了一边去打电话,她于是收回目光,继续看马场中的女儿马术训练的结果。

绕场地一周的女孩,骑士一样停在女人面前,"妈妈,佩佩走起舞步来真的好厉害啊。"

“嗯,你骑着佩佩也像个小骑士了。”

哄着女孩牵马回厩去休息后,丈夫的声音从身旁传来,"楠楠呢?”

"让她把佩佩牵回去休息了。”

男人,也是蒋旭,蛮懊恼,和和风细雨的妻子抱怨,"戴呈刚给我打电话了,他说在澳门玩撞到徐途了,找我问小屈要不要他的行踪。"说到这里,才过了半年安宁日子的蒋旭又觉得头痛起来。小屈有个小男友,这件事经由徐途之口已经差不多是他们圈子里的共识了。但除了他们几个人,真再没几个知道这小男友是谁,只知道这人和邵家几个小的还有牵扯,才把小屈逼的遣了徐途出来公开了这事。

光听着,就觉得这事有看头吧?但小屈可不是能被人探查的人,事情一盖,谁敢窥伺?

戴呈呢,他是他们圈子里的,知道底细,他来找自己无非是半年前得罪了小屈,一直巴望找个机会来弥补呢,但为什么来找自己,为什么就不放过自己呢?半年时间说短也不短了吧,但他怎么觉得,屈徐反目,章愿被抓,还有后来小屈突回上海闹的那件颇有些'要美人,不要前程'的事,真的,仿佛就没过几天。

蒋旭真有点郁闷了。

"你和小屈说一声么?"颜薇在旁边问。

"他知道。"蒋旭道,"他什么不知道。"也是小屈干了那件佐证他也是个会冲动的男人的事,蒋旭自此算是把他从神坛上摘下来了,"他嘴上大度,不想拘着人家,可又怕人家年轻会招惹把他抛诸脑后了,这不几次三番的放徐途过去清身边儿的人嘛。不然他发话,徐途还能出得了上海哇?"

颜薇见过屈续胤一次还是两次,远远的,这男人不论出现在何地都有种让人绝不会忽视的'中心感',加上她丈夫蒋旭又实实在在仰仗着对方,她对这个男人的印象就是权柄之上,理智之中。

这么一个男人,竟然也会冲动行事,也会怕年轻的小男友移情?

"他也是坐的住。"也是见识过爱上男人的男人干出的种种疯狂事,蒋旭嘟哝,"上周新闻不都已经说换届结束了么。"

……

绚烂烟花一朵朵在喷泉上炸开,高嘉宇翘首观望,江尹一却没有太大的心思。

就在对面,一个脱了高跟鞋,抱膝坐在石椅上的女人正在啜泣。快一个小时了吧?一个小时之前,一个男人笑嘻嘻的摘了她的金手镯跟金戒指进了典当行。这个女人很伤心,拿包砸他,说,那是结婚的时候你给我买的。然后她就坐在这哭到了现在。

江尹一不是个多心软,见到谁弱势,谁哭都会帮的好人,他只是觉得天蛮冷,这女人在这里哭有点可怜了。

看到他动,刚刚还仰头正在看烟花的高嘉宇一下子将视线收归到了他身上。江尹一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枚筹码币他之前准备进去玩两把换的,五万,就轻飘飘两枚。非常神奇,这里赌场里的筹码竟然能当现金使用,这里的人还都认可。

江尹一刚刚走近,一个男人就在女人旁边坐下扬着手上的葡币一脸极致的兴奋,"老婆!我就跟你说信我吧,一个小时摘了五十个!之前输得二十个全回来了!还翻倍赚了!"末了,他才注意到站在面前的高大青年,仰起头来看了一眼,但到底忌惮江尹一的体格没说什么。

江尹一就看着女人抬起头,泪眼看着男人手中厚厚的钞票,迷迷茫茫的说了句,"回来了?"

"是啊!我就说你信我嘛!”

"我给你买新镯子,之前那个戴那么久了,换一个,再给你买个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