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罐里的珍珠和蛇【下618】
坐在车后座,用及膝的大衣压住千鸟格的西装配短裙丝袜这一身轻浮感的女人,一面伸手摘右耳上容易挂发的流苏耳坠,一面开口问道,"刚刚宴会上那个是童持吧。我记得你们关系蛮好,怎么现在招呼都不打一声了?"
开车的姚诗承想起了刚才在几个官太太身边,一口一个'姐姐‘的推销珠宝的童持的样子了童家哪怕拍卖行关了,手上这么多年积累的主顾还在呢,好的珠宝怎么可能会缺买家?他显然就是借此想搭上她们。
看着前方岔路,姚诗承打转了方向盘,嘴上敷衍了句,"他在吗,没注意到。"
那么个不入凡俗的,现在也俗了。他现在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家里生意接过来,总要管,总要应酬I,他还不想保持现状,他还想更进一步,结果就是再没有时间精力去消遣。
怪不得他老子放任他玩,玩到灯红酒绿都腻了,玩到见识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心就收了。真的是如此。
车载音响里,流淌出惆怅的音符,唱到最终章的'I wanna be with you'后,又跳转到了第一句'love or lust,,对来来回回同一首歌已经听腻的女人开口,"换一首。”
姚诗承没理她,他的背影被车内的红色氛围光裁剪的蛮失意。对他从上海回来,从一败涂地的颓丧到打起精神去找他爸说要管公司,再到现在拼了命的工作都收入眼底的女人,凑上去用手背贴了贴他的脸颊,下一秒就尖刻的讥笑道,"装什么大病初愈的深情男主呢。"
沉浸在自己情绪里的姚诗承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后,被气的笑了下。他将女人覆在自己脸上的手拉开,张口欲反驳她,却又实在反驳不得。
为什么从上海回来这么想要再上一层?不光他想,童持想,他们都想。真的,是他们在彻底失去所有能得到江尹一的办法后,唯一剩下的机会了。
我改过自新,我变成更好的人,你或许还会回头看我一眼吧?不然我还有什么办法呢。
他这种滥情货色,终于也尝了回专情之苦。
……
走出电梯的青年,看了一眼楼层标识,确定是创伤骨科之后,来到了前台。正站着忙碌的护士抬头看了一眼,见对方眉眼英俊,又抱着捧花,往那一站,医院里那种病痛交集带来的沉闷感一下子就散了不少。
"您找谁?"
“高嘉宇。”
"36床。”看对方转身要走,想到病房里还住着个呼吸道不太好的老人的护士连忙道,"病房里有病人,那个花的花粉可能……”她还在想着怎么能说服他,毕竟他探望的是个青年,根本不在意这些。
青年,也是江尹一听到后顿了下脚步, 随即将灿烂的花束放在了前台上,"那送你了。"
护士当他说俏皮话,"就当你暂时寄放在前台。”
江尹一没说什么,大步进了病房。
高嘉宇屈腿托腮坐在床上思索着什么,跟他邻床那个腿打了夹板还吊起来的老人比,他简直看不出一点病痛。不过老人身边环坐了不少人,子女一类,高嘉宇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坐在那。
江尹一走近了,高嘉宇才像是被唤醒,盯着他看了半天,还有点不可置信。江尹一看了眼他的腿,挑了下眉,"好了?"
高嘉宇这时候才回过神,很呆,"好了,好了。"他一连答了几声,本来面无表情的脸上也破出抹笑来,真的,江尹一来看他都够让他激动了。
"那走吧。"江尹一这趟上海就是为他回的,他本来已经打算近期不再呆在上海,是高嘉宇流着眼泪的那句‘你还能再让我跟你走吗'闯进了他的脑海。
高嘉宇扶着床沿下了床,他年轻,身体好,早就能出院了,但除了江尹一的身边,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他就一直在这里等。
看着他站起,哪怕没有踉跄,江尹一也顺手扶了一下,顺便告诉了高嘉宇目的地,"去深圳找夏挚。”
高嘉宇不在乎去哪,真的,跟着江尹一去哪都行。
两人并肩出了病房,走到前台时,注意到江尹一的护士顺嘴提醒了句,"诶,你的花。”江尹一已经在按电梯了,高嘉宇回了下头,他看了眼灼灼的向日葵,特别小孩气,藏不住高兴,"哥,你还给我买花了。”
"喜欢就抱着走,不过我刚说送人家了。"
站在他身边的高嘉宇只偏头看着他,他已经不比江尹一矮了,眼里的情却比几年前更真。
玻璃罐里的珍珠和蛇【下619】
见到停稳在大门前的黑红色的跑车,站在台阶上穿着西装的男人冒着雨,小跑着过去拉开了车门。台阶上站的女人,却从从容容的擎着伞,在车里的少年抬腿跨出来时适时的帮他挡住雨水。
"玩的开心吗?”
"还行吧。”
沿着车绕行了一周的男人,将仅能容纳一个行李箱的后备箱打开,提出行李,怕沾了地上的水样,路提着跟在他们后面进了大堂。
"五月说是河鲜里斑鱼吃着最好味,今天就订的斑鱼宴。"带少年进来的女人,一路有人接引,他们也早习惯这种服务,一路走来都目不斜视。到进入包间时,少年,也是戚景,冷不丁的开了口,"我回学校了。”
女人为这突然的一句怔了一下,但从表情来看明显是开心的,"先吃饭,先吃饭。"
桌子中间的冰裂瓷盏里,插了三支窈窕的荷花。视野也好,从窗户眺望出去,就是上海的不夜繁华。
上菜吃饭的时候,女人一直在觑戚景戴着眼镜,穿着件薄削削的短款飞行员夹克,打灰色领带拢在夹克里的戚景,看着跟之前一样的干净俊秀。但她心里还是心悸,这几个月发生的事多到让她目不暇接,先是儿子突然从澳洲回来,不论如何也不再回去继续学业,后是卖了澳洲的房产,瞒着她跟邵家的小子去弄那个生日宴,要不是那晚权夫人把她叫过去,她真不知道这一切的始末是因为个男孩子。而那男孩子还是小屈的人。也因为是小屈的人,叫她的儿子受了好大的苦哇。
筷尖顿停在炯红瓜子斑的姜丝前的戚景,搁筷喝了口茶水。他知道他妈看他是在想什么。他回国就是为了江尹一,江尹一原谅他,他就高兴,跟邵斯炀一样一门心思的只想哄他开心。后来小屈介进来了,说不乐意他们围在江尹一身边了。
凭什么啊?你算老几?你地位高又怎么样?当时反正他们都这么想,也都打算争一争,可江尹一在生日宴之后就失去了音信,联系不上,雇人找也处处受阻,甚至连找他身边的朋友也一样,就跟有人在刻意隐匿他的行踪一样。
都没见到。谁有这个本事?邵斯炀去找过小屈,结果连小屈面都没见到。
这本事多大,这权势多好用。
在一个人身上受了天大的挫折,
已经够难忘了吧,那个人还轻拍衣角,被荫庇着彻底在他的世界匿去踪迹。太铭心镂骨了,太不甘心了,真的,戚景要不把这些已经倾注在这个人身上的感情转化成恨,都没法从这件事里出来。
"小景,你是不是不喜欢澳洲啊?"儿子一切如常,还愿意回去上学,当妈的自然松一口气,开始考虑起别的,"当时给你送去澳洲,是觉得那边生活的舒服,而舒行也在那边,但你去了老是生病怎么能行。正好,那边房产也卖了,这次去美国读吧。"他们家跟在澳洲做生意的闵家不一样,不是非要让儿子呆在澳洲。
戚景喉结动了下,现在去哪对他来说已经无所谓了。只要那个人不再牵绊他。
“好。”
……
生长着绿色植被的山崖,映着日光被镀上了一层暖色的金边。海水激涌,哪怕海浪上方激溅的水雾同样被映成了日光的暖色,当一浪高过一浪的巨浪拍打下来时还是让人不由得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