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特殊工艺做出太阳浮纹的铜色大门打开,跟着屈续胤从盛亮处进入室内昏暗中的江尹一微顿了下脚步。

屈续胤亲自去开了灯,这个位于集合了酒店,观光娱乐,商业,展会于一体的超级建筑体的顶层在光线下显出全貌来--比起一般会用于vip招待而装修豪奢的顶层,这幢几乎是上海最高的大厦的顶层,一目了然的像是某个极简的人的居所。

果然,屈续胤开口,“这里是我在从/政之前住的最多的一个住处。”

在沙发上坐下的江尹一,伸手擦了-下桌面上的浮灰,他本来想问屈续胤是不是不喜欢别人进入他的私人空间,他又是不是临时起意过来的这里,只他刚要张口,看到脱掉外套的屈续胤已经往往冰箱走去,就

把话咽了回去。

从冰箱里拿了罐啤酒的屈续胤,一面审度着上面的日期,一面向江尹一道,“我以前很喜欢喝的。”也是第一回,他这么没品味的选了个钢杯,拿过来后倒了杯放到江尹一面前,却没强求他喝,“我的杯子,介意可以不用。”说完这句话,他就这么坐靠在沙发扶手,慢慢喝起剩下的半罐啤酒。

他的话叫江尹一觉出他身上那点和平常不一样的味儿来。不是那种叫他蛮不喜欢的,有点端着,藏着的政/客味儿,而是一个人的味儿。

“带我来这喝酒?你还不如在下面给我开个房,让我去睡一会。"

“等会去直升机上睡吧。”看着窗外的屈续胤道,“你答应了我七天,不是吗。”

他这么说了,江尹一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顶层有些太安静了,江尹一就和他一起看窗外重重云层之中,只有一个建筑的顶部冒出一个尖儿来。灯光迷离,繁华无尽的不夜之都,在登上最高的建筑之后,竟然连俯瞰的视野都被雾霭一样的流云遮挡。这还是江尹一看这个面目的上海。

“在和你去见徐途前,我一直在为送什么样的礼物能讨你欢心而费解。是滑雪场,游艇,还是这里。”屈续胤又喝了一口,本来屈着的腿,随着他愈发放松的坐姿舒展开。

江尹一才不论他是真心还是试探,想也不想直截了当的拒绝,“我不需要。”

"所以我用了一晚上观察你。”屈续胤道,“我拥有的太多了,但大多你都毫无兴趣,所以比起一样一样的试探,我选择了观察,我已经知道你能接受什么了。”

“什么?”

屈续胤没再说话,刚才还因屈续胤只开了灯带而显得不那么明亮的房间,突然亮了起来。江尹一循光望去,整个云层已经被染成了橙粉色。

天亮了,因为这里足够高,在置身城市的人还没察觉朝阳的时候,这里的天就已经亮了。

茫范的云层在窗外像浪一样涌动,将刚刚冒出来过的建筑的尖顶淹没。

天色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亮了起来,云层从灰白色到橙粉色在到淡金色,几乎就是两三分钟的事。

“这里看的日出很美。”

听到屈续胤话的江尹一收回目光向他看去,整个房间已经被旭日朝阳染成了金色,靠坐在沙发扶手上的屈续胤也正在望他。

屈续胤手掌向他伸了过来,“走吧,直升机到了。”像是觉得伸得不够近,屈续胤又坐起来了-些,“这次是我拿到了许可,你拒绝不了了。”

玻璃罐里的珍珠和蛇【下602】

眼前的窗户覆了层浮灰,透过这层仿佛给景物调暗的灰,裸露出来的延绵山脊和一旁光秃秃的植株,显出种现代城市很难感受到的荒凉感来。

刚睁眼的江尹一抬手用虎口抵按了一下眼角,等视野完全清晰后,才揭开盖在身上的毯子推开机舱门走了出去。

他这一觉睡的特别沉,下了直升机后站在原地,在干冷空气的侵袭下环顾审视着周遭陌生的景物。

""

地上传来震动,江尹一循声远眺,在扬起的灰尘下,一辆越野卡车开道,十几匹骏马奔驰在侧。

“醒了。”

听到屈续胤的声音,江尹一收回目光问道,“这在哪?”

“新疆。”

听到屈续胤吐出的这两个字,江尹一很怔了一下。他是真没想到屈续胤能给他带新疆来。

刚刚远眺看到的越野卡车停在了山丘上,和十几匹骏马逆着暮色的夕阳,绘成了一幅视野辽阔画卷。-群戴着极具少数民族风格的帽子的人从江尹一刚才没注意到的红色围墙后的低矮建筑群里出来,提篮抱桶的跋上山丘,围着满载物资的卡车做着交易。

上午还在奢靡繁华的魔都大厦顶层俯瞰,傍晚时分就站在了山川苍茫的新疆,这种极强的地域差别感,让江尹一彻底摸不准屈续胤想干嘛了。

“稀客,稀客。牙合甫说你来了,我还以为是瞎讲。”蓄着胡子,精神隽烁的老人牵着马走来,很是亲热的伸手拍了拍屈续胤的肩膀,“我家前几天杀羊了, 正好晚上来我家喝羊汤。”

在他说话时,旁边正好两个男人策马走过去,两人架抬的手臂上都栖着一只鹰。在武汉长大的江尹一第一回看到鹰,与其中一只白头的对视了一下,后者如被挑衅一般扇动翅膀向他这里扑了一下,拴在它爪子上的链条瞬间绷紧,气势汹汹的鹰一下往下栽去, 多亏马上的男人接了一下。

让鹰重新栖在手臂上的男人看了马下的几人一眼, 用蹩脚的普通话道了声歉。

“在这当兵苦啊,除了你还没见谁回来看的。”

收回注意力的江尹一正好听到老人说了这么一句话,他看向两人--屈续胤的地位背景毋庸置疑,哪怕不是在上海,在武汉机场那一次也足见其不凡。这么个排场十足又令人忌惮的人,和面前这个健谈的老人交谈的时候,看不出一点架子跟隐瞒,反而因为太过随意,有些话说出来都带点痞气,叫江尹一都有些陌生了。

“走吧,我们现在不住毡房了,住在那边。”老人挽了一下缰绳,边指方向边往前走。

屈续胤在驮着沉甸甸物资的马经过时,伸手自然的帮忙托扶了一下,然后回过头对还站在原地的江尹一道,“走吧,去喝羊汤。”

他这样子,怪叫江尹一陌生的。

太阳落下去后,愈发冷的风从毫无植被遮挡的四面八方吹来,在鹰振翅,马嘶鸣的各种脱离现代都市的原始声响里,白色的炊烟袅袅从前方升了起来。

跟着屈续胤走进围墙的江尹一听到他问,“来过新疆吗?感觉怎么样?"

江尹一如实道,“没来过,冷。”这也没下雪,但就是冷。冷的江尹一这种不怕冷的体质,在冷风吹来时也会忍不住缩缩颈项。

“怪不得不把毯子带下来。”屈续胤边说边解下了自己的外套,在江尹一意识到他要干嘛避开之前,抓着他的手臂给他披上,“我还好。”

在前方哒哒的马蹄声里,给江尹-披上自己的衣服才松开手的屈续胤跟他说起了自己的事,“我之前在这当过兵,挺短的,但因为这边的雪山很漂亮,雪也下的很厚,我也往这跑了几次。”

“就为了玩从直升机带着滑翔伞往下跳的滑雪,那种感觉就特别刺激,上瘾。”

不知道是他的描述,还是他话里‘刺激'那两个字, 江尹-扬了下一侧的眉。

牵着马的老人,停在了一户门口挂着各种鲜艳彩跟着屈续胤走进围墙的江尹一听到他问,“来过新疆吗?感觉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