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1 / 1)

“那念佛化缘的盲僧怎地不?见?了?”有人反应了过来。

“对啊,日日过桥都能听?见?他在此念经。今日骤然安静了,便觉浑身难受。”另一人感叹道。

“他不?能视物,别是出了什么事?吧?”有一心善的官员忧心道。

“瞧那头!那边那个?敲着木鱼报晓的老和尚,不?就是念佛桥的盲僧吗?他复明了?!”有人眼?尖地发现了正在曹门附近敲木鱼的盲僧。不?对,现在也不?应该叫人盲僧了,老和尚眼?睛已经好了,不?瞎了!

“瞎子?还能复明?这可真是件奇事?!”

“就是啊。”

“也不?知他这眼?睛是如?何?好的?是有了什么奇遇还是遇着了什么神医。”

众官议论纷纷,难得有件新鲜事?,大家都很是新奇。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其中便有一位有心人,暗暗记下了。

第98章 第98章 前太医丞

住在曹门军营的内诸司官员中, 有一位姓江的辇官,专门负责宫中车辇, 职务不大野心却不小,时时留心交好?内侍省与入内内侍省的内侍们?,以图往上谋权谋利。

内侍省与入内内侍省是号称前后省,均为天子的近侍机构,管理宫内事?务,由?宦官担任。光从?名字上看,入内内侍省就要?比内侍省,更接近天子, 而实际上亦是如此。

这位江辇官获知念佛桥盲僧复明的奇事?后, 暗暗留心,一下值便特地去打听了一番。这一打听可不得了,原来那盲僧竟是五岳观的一位道长治好?的。那道长年纪也不大, 才十五岁, 医术却十分了得,还是坐镇熟药惠民?南局的首席医官。

次日?,江辇官进宫后, 便把这消息告诉了入内内侍省一位与他?有些交情?的小内侍。那小内侍转头?又告诉了他?师傅。这下可不得了。这小内侍的师傅在宫中可不是无?名小角,乃是入内内侍省的副都知任守忠, 颇得天子宠信的权宦。

“此事?当真??”任守忠长着一张很是讨喜的脸, 面皮白净, 面相伶俐,逢人三分笑?,从?不见他?与人红过脸。

“江辇官就住在念佛桥附近,日?日?进宫必经此桥,此事?乃他?亲眼所见。徒儿还找了好?些也住在曹门军营的人打听过了, 的确属实。”小内侍笃定?道。

“嗯,知道了,先下去吧。”任守忠神色不变,小内侍也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闻言只好?称“喏”离去。

“五岳观,苏衡。”任守忠低声?自语,左手大拇指不自觉地摩挲着食指,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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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开封热得跟蒸笼似的,开封百姓或往河边柳下,或往郊外浓荫处纳凉避暑,枕着柳树的剪影一睡便是一下午。

有钱的大户人家在家中修建了风亭水榭,四周摆上冰盘,桌上满是金盏银碟,浮瓜沉李。吃着冰水浸过的瓜果,吹着扇车送来的习习凉风,不知暑热为何物,怎一个惬意了得。

“师傅,咱们?观就不能买一架扇车吗?好?热啊热死了热死了!”清风敞着道袍,在凉席上摊成?一个大字饼,嘴上有气无?力地哀嚎。

“心静自然凉。”住持笑?眯眯

春鈤

道,“观内这么多殿宇屋舍,一架扇车根本不够,到时放你屋里还是放你师兄屋里?不患寡而患不均,要?么大家都有,要?么大家都没有。”

“啊”清风感觉自己快要?被热得灵魂出窍了,不管不顾地说,“人家中太一宫都有,就咱们?观没有,什么不患寡而患不均,你买一架放在院子里,大家都去院中纳凉吹风不就得了。你就是抠门儿!”

住持笑?容不变:“你这般大方,购置扇车的费用不如从?你每个月的月钱里扣。”

清风怒而坐起,气得笑?了:“师傅,你这算盘打得可真?响!”

苏衡端着冰镇樱桃进屋时,就看见清风对他?师傅大逆不道地翻了个白眼,不由?道:“这又是怎么了?”

“师傅他?抠门,不愿意买扇车就算了,还打起我每个月那一点子月钱的主意!”清风气哼哼地告状。

扇车啊……苏衡回忆了一下,那就是一种由?水力驱动,带动扇叶旋转送风的水风扇。这种扇车的风力远远比不上后世?的电风扇,聊胜于无?罢了。最?主要?的是,造一架扇车价格不菲,寻常人家是用不起的。

“观中上百口人,花费甚巨,你也要?体谅一下师叔的难处。”苏衡劝道。

“还是衡儿懂事?。”住持已经不知第多少次羡慕贵生道人,怎么他?就没这好?运道,能收一个像衡儿这样天资过人又沉稳懂事?的好?徒弟呢?徒弟比徒弟真?是气死师傅……

“哦……”清风怏怏地又蔫了回去,嘴里犹在嘀嘀咕咕,“道玄的房里就有一架扇车,我还不如去中太一宫找道玄玩,还能蹭一蹭他?的扇车。这三伏天要?热死道士了!”

“樱桃吃不吃?”苏衡淡声?道。

“吃!”清风一个鲤鱼打挺地从?凉席上蹦起来,“小师兄你拿了冰镇樱桃过来怎么不早说啊!”

住持眯眼笑?道:“你满心满眼都是扇车,小小樱桃哪里入得了你的眼。”

“师傅,你好?好?说话,别阴阳怪气的。”阴阳怪气这个词还是清风某次从?他?小师兄那里学会的,他?觉得特别贴切,对付一些说话怪里怪气的人,比如他?师傅,特别好?用。

“孽徒……”住持拉平了嘴角。

清风掏掏耳朵,只当没听见他师傅骂他。

“蔗浆、奶酪,选一个。”苏衡把冰镇过的蔗浆与奶酪分别装在两个碗里。

“都要!”清风一手抄起一个碗,往樱桃上浇蔗浆与奶酪,“要?多多的!”

眼看着两小碗蔗浆与奶酪一下子就被清风倒去小半碗,苏衡抬眼,淡淡道:“牙不想要?了?”

“要?的要?的!”清风见好?就收,捧着一碗甜滋滋凉丝丝的樱桃美美地开始享用起来。有了这碗冰镇樱桃,清风登时把扇车抛在了脑后,甚至觉得,便是宫中避暑消夏,也不过如此了。

只能说,清风没进过宫,所知有限。宫中避暑之法,岂是一碗冰镇樱桃可比。

譬如此时,宫中专供天子消夏的殿宇内,早早摆好?了数十架金盆。盆内堆冰积雪,如一座座迷你小冰山,冒出的丝丝凉气很快铺满整座宫殿。明明外头?烈日?悬空,暑热袭人,殿内却冷气不散,有如凉秋。殿外花园内还栽种了朱瑾、玉桂等香花无?数,扇车一转,凉风送爽,满殿花香。

“今日?的例冰可都赐出去了?”赵祯温声?问道。

“回陛下,都已赐下了。”任守忠敛眉低目,毕恭毕敬地应道。朝廷惯例,三伏日?给群臣赐冰,以示天家体恤臣下。如今的官家仁厚,不仅在三伏日?赐冰,入夏之后每隔五日?便要?赐冰一次。朝臣无?不感激。

“嗯。”赵祯闻言颔首,刚想拿起手边杯盏饮茶,喉中便突然涌起一阵不适感,他?不由?蹙起眉心,以巾帕掩唇,低咳了几声?。任守忠见状,连忙上前替天子抚背顺气。

赵祯年方不惑,仍在壮年,性情?温和宽厚,朝臣无?不称颂其为仁善之君。只是,赵祯身体一直不太康健,面色苍白无?血色,这些年一直被病痛缠绵,总不见好?。前几日?,在大朝会上,赵祯险些当着百官的面晕倒,吓坏了一干内侍。宫中圣人与贵妃娘娘也为此忧心不已。

“陛下,可要?传太医?”任守忠嗓音尖细,轻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