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1 / 1)

她们的对话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高个男人走过来了,他递给张若华和黄脸一块干粮,:“这位是?”

黄脸在张若华示意下接过干粮,她虽然从业烟花,然而对陌生男人还是有本能的恐惧。一时嗫濡着不说话。

张若华道:“首领,这位是我昔日的乡里姐妹,名唤三姐。这次我能逃过一劫,全亏她救命。”

首领?黄脸一时有些不好的联想,脸色骤变。

高个男人见她如此,知道她恐怕有些不妙的猜测。他也不解释,只是微微一笑,说:“若华的恩人,就是我们的恩人。我们绝没有恩将仇报的意思。”

黄脸这才放了五六分的心思。她听说某些团伙,往往最讲恩义。何况看起来那个首领跟阿华关系匪浅。

她偷偷打量这高个男人:黄脸盘,高瘦个子,生得倒是五官清秀,有些书生气,看着像斯文人。只是眉峰冷淡,目光锐利,很不像是安分的良民。

火生好了,空气里多了几分暖意,张若华向黄脸介绍说:“这位姓赵。”

黄脸想了想,怯怯叫了一声:“赵先生。”

赵先生冲她点点头,说:“这位娘子,去烤烤火吧。”

此时另外三个大汉升起了两堆火,他们围坐一堆,另一堆空着。黄脸有些紧张地坐到了空着的那堆火旁边。

看她走去烤火,赵先生坐下,低声问张若华:“听说你这次是躲在了蜈蚣荡里?既然躲在了那里,为什么不趁伤好一些再出来?”

张若华叹了口气。给他简要地讲了一遍崔眉这事的经过。

赵令游听完,判断说:“世道逼人。”

张若华想起从黄脸那听说的崔眉的经历,不由点点头,叹道:“无论是那个据说毒死杨老狗的羽生,还是现在的崔眉,世道绝了她们的望,她们找不到出路,也只有用自己的命向这个不公平的世道做最后一搏。”

赵令游忽然道:“等等,你说的那个羽生,是个什么人?”

张若华看他长睫毛一抖一抖,似乎在沉思着什么,就仔细讲了一遍从别人那听来的羽生这个人的故事。

最后说:“别的人们都不清楚,只知当年犯下此案的婢妾羽生,说话是一口江南口音,很像是杭城人。”

赵令游听得出了神,半晌,才说了一句话:“死的好。”

“谁死的好?”

赵令游冷冷道:“我死的好。我那个哥哥,也死得好。”

张若华听他这么来了一句,不由莫名其妙,摸不着头脑。她现在倒是知道赵令游的一点身世。

据说他出身江南的书香世家,父母早亡,留下兄妹三人。他和妹妹从小由哥哥拉扯长大,和哥哥相依为命。后来妹妹早夭,他和哥哥双双考上举人,为了方便会试,就举家搬到京城去了。

然后在京城又和哥哥一起考中贡生。殿上赐进士出身。

一门兄弟双进士,堪称名噪一时。只是两个人还来不及被赐什么官职,就因为恩师柳谨行,莫名其妙卷进了什么废太子的案子里去。

柳家被抄家,他们两个先是被革除功名,接着哥哥被判秋后处斩,赵令游则被被流放千里。

后来流放途中,赵令游大病一场,几乎身死异乡。幸而熬过来了,也刚好碰上了新皇登基,大赦天下。赵令游得以自由。只是自此后性情大变,竟然视功名富贵如浮云,投身到了民间……变成了张若华知道的这个赵令游。

就在张若华摸不着头脑的时候,赵令游又问道:“你知道那个羽生埋在哪吗?”

张若华摇摇头:“我也是道听途说。哪里知道这么仔细。”

赵令游又问:“那个据说是昏迷时喃喃喊着羽生名字的崔眉呢?”

“崔眉埋在了离这里不远的乱葬岗。”

张若华是亲眼看着他们给崔眉收尸的。

詹家不允许人收尸,放了几条野狗,把崔眉的头颅啃得东缺一口,西少一口,并扬言谁敢来收尸,就视作同犯。

崔眉也没有什么要好的人。就算有,也不敢在詹家的监视下冒这风险。

最后几天过去,尸首在日晒雨淋下,腐烂得实在不成样子。恶臭到附近的百姓都受不了,詹家这才允许清理街道的清道夫把尸体拉出城去。

尸体被拉走的时候,几个有心人,包括黄脸和张若华,还有几个敬佩崔眉的青楼姐妹,才敢悄悄给那个清道夫塞了一点钱,求他给尸首裹了一身草席,埋得深一点。以免轻易叫野狗刨出来。

赵令游道:“离这不远?”

张若华想到崔眉的结局,还是忍不住沉重的心情:“乱葬岗离这里大概只有三四里。向东走一段路,就能看见一堆乱糟糟的坟殷。”

“埋她的地方有什么标志?”

“众姐妹凑了钱,在埋她的地方,偷偷摸摸竖了一个木牌,请识文断字的人写了:崔氏四娘。”

张若华说着,问他:“首领这是要?”

赵令游若有所思,看看天色,瞧瞧雨势,算算时间,说:“雨一时半会停不了,天色不早,看来今晚是要在这修息一晚。你们等我一会,我去去就来。”

说完他拿了一件蓑衣,过去嘱咐了另外几个人几句话,就转身出了庙门,消失在了茫茫雨幕中。

赵令游前脚刚走,忽然外面又有人声咋呼起来。一时之间,人声盖过了雨声。几个大汉都警觉起来,因破庙里实在无处躲藏,他们立刻拉着黄脸,围到了张若华身边,警惕地看着门外。

门外首先进来几个护卫打扮的壮汉,接着又鱼贯而入七八个丫头,瞬间显得破庙挤了起来。

门外雨中还连绵停着不少轿子。

进来一个白白胖胖,留着长须的中年男人,好像是画上了人脸的白面馒头。

馒头扫了一眼寺庙里面的情景,抚须道:“这怎么能住人呢?”

一个管家式的人物立刻吩咐仆人:“快清理室内,铺上熊皮孺子,升起炉子,挂上帘幕,布置桌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