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聿青抓住他的手,道:“天已经黑了,你都喝醉了,就别折腾了。”
他耐着性子哄兰玉,“就在这儿将就一宿,好吗?”
兰玉皱着眉,似乎在思索,过了一会儿,又道:“不要,我要我的玉团儿。”
李聿青说:“明天就能见着它了。”
兰玉道:“我没有喂它,它会饿死的。”
李聿青:“银环会帮你喂。”
兰玉听见银环两个字,又想起什么,咕哝道:“我要回去,我要是不回去,银环会担心我……”
李聿青心里嫉妒得不行,看着兰玉无知无觉的脸,恨不得揉搓一通,咬上几口,道:“我让闻今去告诉他,行不行?”
过了许久,兰玉才勉强不闹着要回去了,李聿青扶着他往楼上走,就见兰玉转过头来问李聿青,“你让闻今回去,我为什么不能回去?”
李聿青:“……”
他面无表情道:“因为你喝醉了。”
兰玉不高兴,脸颊红透了,说:“我没有喝醉。”
李聿青道:“有。”
兰玉说:“没有。”
他推开李聿青,自己抓着扶手往上走,深一脚浅一脚的,好像踩在云端,他对李聿青说:“你看我还能走。”
李聿青在一旁紧紧看着他,生怕他踩空了,服软道:“好,你没醉,我扶你上去。”
“不……不用你扶,”他又踏了一级,突然,他说:“为什么你这儿的楼梯,是软的?”
他还踩了一脚,“……像,像棉花。”
李聿青叹了口气,伸手就要去抱他,随口就道:“棉花砌的。”
兰玉愣了下,说:“棉花可以砌楼梯吗?”说着,他竟要俯身去看,没留神,脚下滑了一下,李聿青眼疾手快搂住了他的腰,无可奈何道:“可以,明天再看,嗯?”
他要将兰玉打横抱起,兰玉却不愿意,闹着不要李聿青抱他,李聿青揉了揉眉心,说:“那我背你好不好?”
兰玉闻言瞧了李聿青一眼,紧紧抱着扶梯的两只手稍稍有所松动,过了好一会儿,李聿青才将他弄上了自己的背,他兜着兰玉的屁股,道:“以后不许再在外头喝醉了。”
兰玉脸颊太热了,贴着李聿青平滑的衬衫似有所缓解,恍惚间又听见喝醉两个字,含糊不清地说:“没有喝醉……”
李聿青偏头看着兰玉的脸颊,心里霎时就软了,说:“兰玉,先别睡,洗澡换身衣服再睡。”
兰玉闭着眼睛,迷迷糊糊道:“头晕。”
李聿青说:“一会儿将醒酒汤喝了,洗个澡睡一觉就不晕了。”
兰玉醉意上头,李聿青要脱他衣服时,兰玉不愿意,要自己洗,李聿青拗他不过,只好退让了。
他在外间,看着紧闭的浴室门,心不在焉地听着传来的淅淅沥沥的水声。突然,浴室里发出一声重重的闷响,李聿青脸色微变,推开门,却见兰玉坐在浴室里,赤裸裸的身子笼罩在一片氤氲湿气当中。
李聿青忙上前,紧张道:“摔哪儿了?”
兰玉迟钝地看着李聿青,说:“你进来干什么?”
李聿青将兰玉半抱半扶着,让他站了起来,说:“摔哪儿了,我看看?”
兰玉捂着自己的屁股,皱紧眉,抿着嘴巴,说:“你出去。”
李聿青叹了口气,不再管兰玉的挣扎,用毛巾将他擦干净,抱着他走出去。兰玉湿漉漉的头发弄得李聿青衬衫湿透了,李聿青没在意,将兰玉放在自己床上。兰玉赤身裸体,头发湿润地黏着脸颊,皮肤白,被热水蒸得微微发红,眉梢眼角间还带着醉意。李聿青看着,喉结动了动,拿起一旁的干净睡衣给兰玉穿上,哑声道:“将醒酒汤喝了。”
睡衣是李聿青的丝绸睡衣,露出白净的脖颈,两截锁骨伶仃细瘦,李聿青浑身发燥,定了定神,将醒酒汤送到兰玉唇边。
兰玉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就觉得味道不好,不愿意喝了,李聿青也没有强求,伸手揩去他唇边的水迹,道:“睡吧。”
兰玉折腾了这么许久,早已经困倦不堪,不多时就昏昏欲睡,李聿青仔细地将他的头发擦干了,又换了一个枕头,才小心地将兰玉放了上去。
李聿青看着兰玉,抿了抿嘴唇,小心地凑过去吻了吻兰玉,低声说:“兰玉,我爱你。”
第112章 番外八 大学
这一年七月份的时候,方怀义的私塾放了假,兰玉就无事可做了。这半年他一直在私塾教孩子们识文写字,闲时就在花圃里打理他园子里的花,亦或去庆丰楼给花小梁捧场,二人一个擅唱戏,一个通音律,深谈之下倒也合拍,颇有几分知己之感。
这大抵是兰玉到北平以来,过得最松快的日子了。
数月之后,兰玉苍白瘦削的面上多了几分血色,眉梢眼角都多了些生气,李明安几人看在心里,渐渐放下心来。
期间,李明安见兰玉在私塾待得自在,想起大学还未放假,便问他想不想去大学做旁听生,他愣了一下,那两个字于他而言,实在遥远至极,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李明安自回北平之后越发成熟,眉眼之间的青涩褪得无影无踪,好像当初那个站在人群里大声宣讲,领着同学游行的少年被彻底地留在了过去。他勾了勾兰玉的手指,认真地看着他,看见他脸上的迷茫踌躇,开口道,只是去试试,你喜欢就去,不喜欢咱们就不去了。
兰玉抿了抿嘴唇,有点儿心动,又有几分自惭形秽,罕见地问李明安,我可以去吗?
李明安笑道,当然。
兰玉犹犹豫豫地说,我再想想。
李明安没有逼他,应了声好。
兰玉辗转反侧,想了一夜,到底抵不过心中莫名的神往。他此前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踏入大学的门槛,可有人托了他一把,告诉他,他可以试着抓住的时候,久远的记忆都在脑海中复苏了。
兰玉想起了幼时他母亲教他读书,送他去私塾,他母亲不是一个喜欢追忆过去的女人,她身体康健时,兰玉从未听她提起过,只有在她病后,得知兰玉为了治她的病,一纸卖身契将自己卖给了花船,要在花船上弹一辈子琵琶时,她悲怆落泪,不可自抑。
他母亲病糊涂了,抓着兰玉的手,说,不该这样的……玉儿,不该是这样的。